“魔修大人,”門外是個老者,聲音有些幹澀無力:“我們實在沒了辦法了,只能來求你們。”
院內沒有回應,於是老人繼續說了下去:“我的兒子是個首飾匠人,被衙門抓走,然後送去了道天門,在他們山中做首飾。”
道天門就是這座城附近的其中一個門派。
“我的兒子膽子小,做事謹慎,在那裡呆了兩年都無事。我們也只盼著他活著就好。”
“但前些日子,我生了些病,孫女年幼,兒媳忙碌許久,也累出病來。”
“兒媳已經兩年多沒見過我的兒子了,家中事宜都是她操辦。上次她忙前忙後,將我照顧過來,她自己卻沒有緩過來。”
“那孩子不愛說話,心事總是藏著,不與我說,生怕我擔心。她病了之後我才知道,她的身子早就不好了。”
“她真的可憐,我想著,她要是好不了了,起碼應該讓我的兒子再見她一面。於是我給了衙門的人錢,託他們和我的兒子說一聲。”
“我的兒子果真連夜逃了回來,見了我的兒媳一面。但我並不知道,那天我的兒子本是要連夜幹活的,他被安排了很著急的事情,要給一個女仙長的珠釵換更大的珠子。”
“我的兒子當時收到了訊息,便鬥膽向管事的人請假,說要回來看病重的妻子一眼,但管事的沒有允,直說珠子比凡人的命貴重多了。於是我的兒子只能半夜逃出來。”
“我的兒子逃回來後,那珠釵的珠子便沒有換成,那女仙長第二天在另一個門派的女仙長面前失了面子,很是生氣。”
“他們馬上就要到我的家中了,說要嚴懲我的兒子,也要懲罰家人,用以警示。”
老人的衣服悉悉索索作響:“求大人,給我們一家條命吧。”
老人身後又響起了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一家人都跪下了。
掌櫃的有些為難地看了趙固義一眼,這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怎麼辦?
救不救?
救了,就一定和那個道天對上了。
不救,省了不少麻煩,但這家人怎麼辦……
趙固義臉上沒有表情,一動不動揹著手站在院中,天上的雲遮住了月亮更大的面積,陰影遮住了整個小院。
趙固義心裡有些茫然,一時之間,他想到了之前師父和他說的話,師父說不要惹事,少和修仙之人打交道。
又一下子,他想到了他還沒到魔教之前的艱難日子。
掌櫃的小心翼翼看了眼門口,又往趙固義的身邊走了走,聲音很輕:“趙大哥,這事管不了吧。”
這話掌櫃的說得很輕,他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他也想救,但他是魔教的人,就該站在魔教的角度說話。
他們魔教現在,管不了啊。
風很涼,但掌櫃的努力壓抑住喉嚨的澀意,絕不咳出來。
也許院裡沒有聲音,就能讓門外的人以為裡面沒人,離開了就好了。
但門外遲遲沒有腳步聲。
趙固義仍然站著,沒有任何動作。
很久後,門外有了小女孩輕輕的噴嚏聲。
小女孩委屈地說:“阿爺啊,乖乖好冷啊。”
這一下子,趙固義所有的心防崩塌成碎屑。
他這輩子最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兒。女兒年幼喪母,跟著他這個沒什麼能力的父親受罪。
之前,家中只有兩畝薄田,糧食不夠的時候,女兒也會這樣嬌嬌軟軟地和他說:“阿父,寶兒好餓啊。”
孩子只是在說自己真實的感受,沒有抱怨,也沒有責備。
但那時候,他多麼希望能有人給他一碗糧食,讓女兒不要挨餓啊。
趙固義一眼不發,轉身進了屋裡。
掌櫃的以為他想通了,舒了一口氣。
但掌櫃的,只是轉了個身,卻沒有離開院中,他有些放不下門外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