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認識,也不認識。”
累了一天的張小蕙幾乎要瘋了,“你這孩子別沒事找事啊!就不能正常說話嗎?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每天都陰陽怪氣。現在更好,神神叨叨,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我跟你說,我沒那麼好的耐心從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裡面分析你真正想說什麼。再見!”
田田跑到張小蕙前面,堵住她,眼裡噙著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沒有想使壞。我一直對自己的這副身體耿耿於懷,剛認識你的時候,你說我是“小孩子”,所以我才恨你的。其實,關你什麼事啊?是我自己長成這樣的,這是我的命。”
張小蕙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過的那些永遠都長不大的,即使三十歲了也看起來跟幾歲小孩般的人,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叫“侏儒”。
不過,田田的狀況要好一點,至少,看起來像是個小學生而不是幼兒園的寶寶。
“我明白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看起來像個孩子,是這女孩兒永遠的痛,她卻一見面就去觸碰人家的傷口,被翻白眼,被恨,也是很正常的。
“你這麼說,我就更加無地自容了。”田田的淚如泉湧,“其實,我以前不是那麼介意這個的,因為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可是,自從我愛上一個男人以後,這個缺點,簡直讓我痛不欲生。”
“那個男人,是肖鐵?”張小蕙試探著問。
“是的!他以“鐵樹”的筆名在晚報的副刊經常發表散文和詩,寫的太美了,我特別喜歡看。我有親戚就在報社上班,我就要了他的聯系方式,寫了封信給他。沒想到,他竟然回信了。我那種激動的心情,簡直難以言表。後來,我們就開始了通訊。整整一年時間,我給他寫了三百多封信,他也給我寫了三百多封信。”
你們倆個,都好閑啊!
張小蕙忍不住想。
“就這樣,透過書信來往,我們彼此漸漸産生了好感,墜入了愛河。”
張小蕙直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是有多久,沒聽過這麼又文藝又騷情的話了?
然而,田田那認真的眼神,又讓張小蕙覺得自己實在是齷齪。
怎麼能以重生前的那個時代的眼光來看待現在這個年代的人的“土味情話”呢?情話再土,也抹不掉那真情啊!
“那一天,我們約好在“左岸咖啡館”見面。”
“然後你爽約了?”
“是!”
“爽約的原因是,”張小蕙有些遲疑地問,“你死了?”
“不是,爽約之後,我還活著。其實,當他提出要見面的時候,我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我非常想見他,因為他是我活了二十四年來第一次遇見的心動的人。另一方面,因為身體的殘疾,我怕我的愛情“見光死”。在答應他見面後,我又反悔了,所以,我爽約了。”
“我在那家咖啡店外徘徊,看到了他,他真的是我理想中的男性。他應該也看到了我,但是,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不到一秒就離開了。在他的眼中,我肯定不是那個每天跟他通訊,聊文學聊人生的“喵嗚”,而是個附近學校的小學生。”
“我離開了,然後,被一輛飛馳的摩托車撞上了……”田田哽咽,“那一刻,我與我的愛人陰陽兩隔,再也不能相見。當我發現街上所有人都不能看到我,當我看到他從我身體中走過去,而我像一團煙霧般散開,絲毫不能讓他停下腳步的時候,我好後悔,為什麼,當初不走進咖啡館,跟他說聲“你好,我是喵嗚”呢?”
“身體有殘疾又有什麼關系?至少,他看得見我,聽得見我啊!可是現在,無論我做什麼,他都看不到,聽不到了。你知道嗎?張小姐,這種感覺,真的讓人發瘋。”
所以,即使成了遊魂,她也一心“求死”!
她總算,明白這孩子了。
情竇初開的愛憐,真的很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