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份善意,並不能傳達到趙君安眼裡。
他沉著臉,幾乎是滿含殺意的從床上爬起來,然後起身洗漱讓宮女伺候他穿衣,若是其他人,他大可不理會,但顧照觀不行,因為他一旦來宮中找他,就說明他有要事要稟告,若是趙君安不起床洗漱去面見他,顧照觀能直接闖進來,於他的床榻之邊稟告,這一點,趙君安已經不想再經歷了。
於是,一大清早,滿身起床氣外加對那個人的怒氣,導致身邊的宮女都是戰戰兢兢的趙君安,就這樣黑著臉色,有洗漱著裝完畢,然後走出寢宮,到偏殿去見顧照觀。
他大步走進偏殿,大刀闊斧滿目殺意的在主座上坐下,目光這才放在他面前黑衣帶著面具的人身上。
顧照觀並沒有介意他的態度,而是端正行禮,這才望向他,開始說他今天要說的話。
“陛下,東深營此月糧餉未到齊全,可否請陛下下令徹查此事?”
東深營乃是七殺將軍手下一方兵馬,曾跟隨他東徵二十小國,踏平無數山河,人數也是大池國幾個兵營之中最多的,雖然此時沒有戰爭,但糧草無疑還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人膽敢苛刻,必定要嚴懲不貸。
但趙君安卻並沒有接著他這番話往下說,反而唇邊露出一絲不明的笑意,竟有幾分刻薄的愉悅。
“哦?糧草未齊?”
他募得嗤笑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屑之意。
“不是孤說你,七殺將軍,此刻又不是戰亂時期,需要那麼多糧草做什麼?大池之前久經戰爭,本就國庫空虛,此刻又要養著你那一大幫兵,實在是吃不消啊,所以孤便自作了主張,減了些糧草,想必將軍不會介意吧?”
“此事是陛下下令?”
顧照觀的目光猛然兇狠了幾分,一直都平淡無波的眼睛中第一次出現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不錯,確實是孤下的令,所以將軍還是回去吧,孤也是沒有辦法啊。”
趙君安說著虛情假意的話,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然而他眼中的情緒卻是明晃晃的惡意,還帶著那麼一分得意。
只要是能讓七殺將軍憤怒的事情,都是值得他開心的,對於顧照觀其人,趙君安心中的厭惡已經到達了頂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陛下,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顧照觀忍不住走近了一步,眼中的憤怒越發濃鬱起來,甚至可以看到一種‘恨其不爭’的情緒。
“大膽!”
趙君安一聲輕喝,蹙起眉頭,聲音變得冰冷起來。
“孤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教導,你只是一個臣子罷了,竟然妄論君言!”
“臣並不想對於陛下的命令有何妄言,但是······”
顧照觀的聲音逐漸變得冷漠,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他臉上是何等氣憤。
“民乃國之根本,兵乃國之根基,陛下口中的‘減了些糧草’,乃是整整一半的糧食,陛下這一命令下去,便是無數人命,若在戰亂饑荒年代還可說得過去,然如今太平盛世,陛下卻要讓我大池之兵活活餓死,他們乃是昔年徵戰天下,為大池鎮守八方的勇士!陛下此等舉動,就不怕將士寒心?今後,還有誰肯為我大池鎮守山河?”
顧照觀的聲音雖然有些嘶啞,語氣卻異常的激烈,彷彿胸中怒火要破體而出一般,滿是對面前之人的不滿與悲嘆。
可是趙君安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連絲毫波動都沒有,彷彿那無數條將士的性命,在他眼裡不過如草芥一般,甚至敵不過他一瞬的愉悅。
他冷冷道:“那又如何,天下都是孤的,他們的性命也是孤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孤既然能賜予他們,也能收回,孤想如何做,輪不到你來多嘴!”
“你簡直······”
顧照觀的目光彷彿一瞬間即將要燃燒起來一般,相比於往日那般平靜無波,或偶爾皺眉,他如同此刻才認識趙君安一樣,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不敢相信他竟這般殘忍暴戾,那麼多條生命,在他眼裡,也只是隨手可拋的東西。
於趙君安高高在上的目光中,顧照觀冷冷道:“你簡直喪盡天良!”
趙君安卻沒有半分愧疚,目光反而更冷了幾分,他微微抬著下巴,用帶著幾分不屑的口吻說道:“那又如何?”
顧照觀沒有再回答。
他微微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洶湧的怒火,隨即便在趙君安以為他無可奈何之際······一腳正中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