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紅綢纏梁,彩緞飄揚,便是朱紅嵌黃銅獸首大門前的兩尊石獅脖子上都纏著紅綢花。
賓客盈門,高朋滿座,好不熱鬧。
依著規矩,大婚之前,男女不可相見,沐家世代行醫下來,所積累的人脈和財富那是無比龐大的。
所以不缺銀兩的沐家,直接大婚前,在離端王府不遠的地界買了棟宅院。
宅院不過三進,並不算寬,但勝在裡頭佈置精巧,庭院假山涼亭一應俱全。
待到吉時,身穿大紅喜服的息越堯坐在木輪椅上,被人抬著往那邊去接親。
早有圍觀的百姓,無一不是搖頭嘆息,皮相俊俏的世家公子,便是年紀稍大,可架不住家世好,就是命不久矣。
眾人議論紛紛,這樣的閑言碎語從東市那邊蔓延到西市,又從北門到南門,幾乎整個京城,從世家勳貴到普通百姓,都在閑談這樁親事。
“快點,大師兄你快點呀,要誤吉時了。”
南邊明德門,像是一商隊模樣的車隊晃晃悠悠進了城門,那車伍很長,後頭跟著滿載紅漆大箱子的馬車,守城兵卒一數,好家夥,整整九九八十一口。
“大師兄……”拉長的尾音,嬌俏甜膩,像是林間鸝鳥啾啾,又像是繽紛桃花瓣做的桃花糕點,還沒入口開吃,就一股子甜進骨子裡的酥。
坐在打頭馬車車轅木上的男子三十四五歲,留著齊整的短須,很是有一種彬彬有禮的氣度。
“曉得了,酥寶兒莫催,趕得上的。”沐岸灼甩著馬鞭,摸著短須笑著說。
藏青色的馬車簾子撩開,嬌嬌軟軟的姑娘探出腦袋來。
一雙黑眸,點漆如墨,還圓圓的,很是黑白分明,小巧瓊鼻下是櫻花瓣一樣粉嫩的小嘴。
此時,小嘴微微嘟著,有些不滿:“大師兄,姊姊還要醫典拜堂的,你再慢吞吞的,我就抱著醫典先上端王府去了。”
沐家規矩同尋常人家不同,在沐家但凡祭祀祈福,拜得都是那本傳家寶《醫典》,在沐家人看來,《醫典》才是沐家的立足之本。
故而,沐家人婚嫁,高堂之上擺的也是《醫典》。
大師兄沐岸灼無奈朝小姑娘擺手:“端王府賓客眾多,你莫瞎鬧,壞了你沐姊姊的大婚可不美。”
酥酥跟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才不會,我對端王府比你熟悉多了。”
她其實心頭還有些旁的心思,有一些人,她越是離得近了,就越是難耐的想見一見。
瞧出小姑娘那點心思,沐岸灼妥協道:“行吧,你拿著醫典先過去,我跟著就送嫁妝過來。”
酥酥黑眸一亮,不等馬車停穩,提起裙擺就往下跳,嚇了沐岸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酥寶兒不能跳!”沐岸灼趕緊拉住韁繩,麻利得將馬車停穩當了。
待他回頭之時,小姑娘已經亭亭玉立地站在馬車邊,她懷裡還抱著裝《醫典》的木匣子,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無辜地望著他。
沐岸灼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沒好氣地按了她腦袋一把。
姜酥酥呀了一聲,一徑往後退不給摸,嘴裡還嬌嬌地嚷道:“大師兄不要碰,會弄亂我的發髻啦!”
小姑娘今日梳得雙螺髻,蓬蓬鬆鬆的發絲挽成螺的模樣,纏繞著小指頭大小的粉白珍珠,末端還墜著小小的金鈴鐺,走動之間,叮咚作響,很是雅緻可人。
沐岸灼狀若傷心地垂下眼,嘆息一聲:“酥寶兒長大了,都開始嫌棄大師兄了,大師兄真是傷心的很。”
小姑娘眉目明妍動人,她頭湊過去,輕輕蹭了下他的肩,然後跳脫著彙入熙攘人流中跑遠了。
沐岸灼搖頭,他抽了下馬鞭,驅著馬車,繼續往前。
目下正是酉時,天際金黃,雲蒸霞蔚,鎏金疊巒。
位於端王府中軸線上的正廳裡,高堂之上,端王爺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頭,另一邊新娘長輩的位置,卻還空無一人。
有賓客三兩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坐木輪椅上的息越堯摩挲著扶手,一臉波瀾不驚。
不過片刻,府上北苑管事沖過來興奮的道:“來了,王爺、大公子,姜小姑娘來了!”
息越堯摩挲扶手的動作一頓,跟著他嘴角上翹,鳳眸褶褶生輝,彷彿蘊藏漫天繁星,映著那身大紅喜服,真真好看。
“來了麼?”他看向管事問道。
管事才張嘴,挾裹清風的半大小姑娘急急忙忙跑進來,她還帶嬰兒肥的白嫩小臉上,滲出細汗,眸子晶亮如水。
與眾人之間,小姑娘一眼就看到歷經七載仍舊不甚有變化的那張臉,還沒進門,她就軟糯糯地喊了聲:“越堯大哥,酥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