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偏頭看她,不想再想這個事:“醫舍那邊怎麼樣?大師兄怎麼說,大黎黎說是中毒不是瘟疫。”
提起這個,阿桑表情冷肅起來:“對,大師兄也這麼說的,說是一種夷戎常用來獵殺野獸的毒,好解又不好解。”
姜阮有了興趣:“怎麼個好解法,又怎麼個不好解法?”
阿桑搖頭:“大師兄沒有說。”
“哦。”姜阮應了聲,小姑娘繼續看著遠處的天邊。
但見這邊漠的蒼穹,特別的藍,藍的像是布料被浸染的那種深藍,無邊無際,萬裡無雲,廣袤粗獷。
“真好看,和京城和桃源的都不一樣。”小姑娘感慨道。
阿桑贊同,末了冒出一句:“就是風大,酥酥你這麼小點,約莫是會被吹跑的。”
分明只相差兩三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外族血統的緣故,阿桑硬是長的比同齡人都來的高挑,且四肢修長,還天生神力。
兩人相較,姜阮只到她的肩。
小姑娘噘嘴吹了吹前發:“我還沒及笄,總還要長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殊不知此時息扶黎的主營裡,正是血腥滿溢,無比駭人的時候。
面容俊美卻戾氣十足的青年袒露著左肩,原本瓷白如玉的肌膚上,一圈一圈的泛著紫黑色。
他的肩頭,赫然還有一截箭頭插在皮肉裡,並以那箭頭為中心,附近的血肉都呈腐爛的模樣。
“箭有倒鈎,差點穿透你的肩,卡在了琵琶骨上,”沐岸灼皺起眉頭,摸著短須說,“然最要命的是,箭矢上有毒。”
息扶黎輕輕喘息了一聲:“是,十日前夷戎趁我大殷將士中毒之時,企圖反攻回去,我帶一百精兵,從後方突襲,斬殺對方頭領之時中的冷箭。”
沐岸灼很疑惑:“夷戎自古便是遊牧部落,鮮少在一個地方久住,這臨水城還是前朝建立,後來被夷戎佔據,從此夷戎才開始學著大殷定居下來,這等有倒鈎的箭矢,不是夷戎能煉出來的。”
息扶黎點頭,鳳眸中殺意疊起:“是,這是我大殷的箭矢,只有軍器監的工匠才造的出來。”
沐岸灼神色一凜,不過朝堂中的事,他並不關心,只說:“你在中箭之前,可曾已經中毒了?”
話至此,息扶黎表情很是難看,他點了點頭說:“已經中毒,不過我身有內力,當時能暫且壓下毒,是以沒有人知道。”
沐岸灼沉吟片刻:“兩毒相疊,變化無窮,我並不能保證可以解。”
息扶黎倏的就笑了,薄唇上揚,鳳眸清冽,渾身上下都帶著如雪色刀光一樣的鋒銳。
“本世子恣情半生,並無任何遺憾,生死何懼?”他聲音如冰,帶著擲地有聲的殺伐果斷,又有一種大氣磅礴的無畏,讓人既是心驚又是佩服。
上輩子他唯一的遺憾,便是息越堯,如今長兄腿疾康泰,還成家立業,便是沒了他,他相信以長兄的能耐,也能保下端王府。
沐岸灼嫌棄地掃他一眼:“你倒是無關緊要,就是難為酥寶兒了。”
息扶黎表情一頓,別開話題:“大師兄,要如何診治?”
沐岸灼安然受了那聲“大師兄”,他想也不想的說:“先剜骨取箭吧。”
一直站邊上聽著的伏虎當即問了需要東西,趕緊下去準備。
一刻鐘後,沐岸灼握著鋒利的匕首,他往火上燒了燒,又拿幹淨的細棉布擦了一番。
“軍中沒有麻沸散,你要痛暈過去,只怕就兇多吉少,若是忍不住,我覺得還是當速回京城再論。”沐岸灼淡淡的說。
息扶黎摩挲著圈椅扶手:“我若現在回去,七年的佈置付諸東流。”
沐岸灼揚了下眉,隨手遞給了根木棒塞他嘴裡:“咬著。”
說完這話,他讓在周遭多點幾盞燭火,爾後單手成抓,用力扣住息扶黎的肩,手頭的匕首猛地刺進去。
伏虎心頭一緊,那一瞬間,他竟是以為沐岸灼不是要取箭矢,而是要殺人。
“唔!”息扶黎悶哼一聲,眸生赤紅,他死死咬著嘴裡的木棍,手下幾乎將圈椅扶手捏碎。
利刃入體,便是箭矢周遭的血肉已經被毒和膿血腐蝕,可依舊讓息扶黎劇痛無比。
沐岸灼無疑行醫是老道的,他可能對《醫典》上的醫理沒沐佩玖吃的透徹,但最擅治疑難雜症,且常另闢蹊徑,手法的出奇讓人聞所未聞。
他只用手一摸,就清清楚楚的知道箭矢卡在琵琶骨的哪個位置,故而一匕首下去,正正挨著箭頭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