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扶黎眉心一攏,想要提醒小姑娘慢些,可人已經跑得不見了,他大步下來,撩袍隨後進了姜家府門。
彼時,姜家正廳博雅堂,三個房的人難得齊聚一堂,姜程遠背負雙手,背脊挺的筆直,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堂上懸掛的“君子如蘭”匾額。
站他下手位置,是身姿俊逸如松柏的姜玉珏,他身邊還站著個一身書卷氣的大家閨秀。
他對面,則是一身玄色斜襟束腰窄袖長衫的高大青年,那青年眉目同姜玉珏有三分的相似,不過他身上多剛硬的殺伐之氣。
至於二房和三房的人則站在最後,姜三爺面有憂色,時不時看姜程遠一眼。
姜二爺和自家夫人對視一眼,姜二夫人又輕輕扯了扯匆匆趕回家的姜窈窕袖子。
姜窈窕手邊牽著個只有兩三歲的小娃娃,她猶豫了下,還是湊到斯文儒雅的夫君耳邊,小聲的說了句什麼。
姜窈窕的夫君姓秦,單字勤,從前在國子監做監生之時,有幸得過姜程遠的指點,也算有一番師生情誼在裡頭。
只見秦勤臉色一變,很是淩厲地瞪了姜窈窕一眼,隨後還冷哼了聲。
姜窈窕有點急,她咬了咬唇,吶吶閉嘴再不吭聲。
除此之外,正廳中央還站著個身形削瘦,面容微白,年約二十二三的男子,只見他低著眼瞼,雙手自然下垂穿,身上穿著著洗的泛白的粗布長衫,有些窮酸。
“姜爹爹!”姜酥酥一路小跑著進來,跑的太急,跨進門檻之時,人還在喘氣,鼻尖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
她的出現像是冰坨子砸進了沸水裡,嗤啦一聲,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姜程遠亦是猛然轉身。
“姜爹爹,沒事的,沒事的。”她說著,拿帕子擦了一把汗。
姜程遠皺起眉頭,他看了那穿粗布長衫的男子一眼,聲色厲下的對小姑娘喝道:“誰叫你回來的?玩你的去!”
姜酥酥視線從廳裡眾人身上劃過,她笑眯眯地道:“我掛念姜爹爹了嘛。”
她說著走過來,一把就抱住了姜程遠臂膀。
一邊的姜玉珏也是不贊同的道:“酥酥,回家去。”
姜酥酥哪裡不曉得,他們是不想連累到她。
小姑娘眨了眨眼,歪頭看著那個粗布長衫的男子,忽的說:“我認識你,你叫孫巖,寒門出身,從前是我姜爹爹的門生。”
孫巖抬眼,也不知道姜酥酥哪句話讓他不痛快了,他冷笑一聲:“早知他是這樣的人,我決計不會做他的門生!”
聞言,姜酥酥真生氣了,她姜爹爹學識淵博,胸襟廣闊,還舉止端方如君子,和閑鶴師父一樣,當世不二大儒。
“閉嘴!”誰都沒想到,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喝了聲。
只見她冷著嬌嫩的小臉,黑眸深邃,冷肅又漠然:“我姜爹爹如何,還輪不到你個監生來評判,況作為學生,不學著尊師重道,反而甘願做條瘋狗,轉頭就攀咬授業恩師,小心天打五雷轟!”
息扶黎才初初踏進廳來,就正正聽小姑娘說完這麼一句擲地有聲的犀利言辭。
他一挑眉,心頭有些嘆喟,到底是姜阮,縱使這輩子的小姑娘不曾歷經上輩子那些磨難,平素也嬌嬌軟軟的,像能任人揉捏的白毛小兔子一樣。
可真真遇上同樣的事,不管有沒有先前的記憶在,她還是會下意識的就說出和前世一樣的話,做出一樣的決定。
孫巖讓小姑娘這話氣得來渾身發抖,他面色鐵青的道:“我沒有不尊師重道,是他姜程遠身懷二心,大逆不道,竟敢寫下那等謀逆的詩詞,我等滿腔正氣的讀書人,自然不容!”
“呸!”小姑娘顧不得貴女禮儀,啐了他一口。
若是旁人這般,只會顯得潑辣粗俗,可小姑娘覥著那張粉嫩嬌俏的小臉,硬是將個不文雅的動作做的來讓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