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哪一種情況,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幹的是查言閱色的活兒,一定要在主子想要什麼的時候,及時送上來。
……
因此關紹換了一身利索勁裝出門時,殿門外左邊杵著一波端著醒酒湯全套小隊,右邊站著一群披風靠枕睡眠套小隊,雙方面面相覷,憋的關紹哪哪兒都不爽,卻無處發洩。
多年生死場上下來的人,哪怕關紹清楚得很,自己落下的一身傷,日日都在硬抗。
但比起東都行宮這群皇家“老人”無微不至的伺候,關紹覺得還不如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關紹不耐煩的擺擺手,剛開口準備發飆,又緩了緩語氣:“都散了吧,老子今日出宮一趟,該幹嘛幹嘛去。”
她這種死人堆裡闖出來的人,殺氣重,聲色不怒自威。
話說重一點,這群呆在深宮不見天日的小家雀,恨不得憂心忡忡到惶惶不可終日……
總得想個辦法把這群宮人安排走,天天被一群家雀圍著喳喳叫,大聲說個話都怕嚇死人,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
出宮前關紹認真思考著,這個事必須想辦法,想不到辦法就讓韓宿去解決。
然而家雀們今日卻硬氣起來,並不曾唯唯諾諾讓出道兒來。
關紹擠了擠眉毛:“怎麼?有想法?”
元帥音色遼闊洪亮,彷彿夾雜著千軍萬馬的殺氣,硬著頭皮杵著的家雀們瑟瑟發抖,終於還是有人站出來替她們分擔了壓力。
“元帥舊傷未愈,不該如此飲酒不忌。”人群中走出一位青衫書生,他從宮人手中接過替關紹備下的披風,欣長的身影立在宮門外,負手堵在關紹面前。
“天色已晚,元帥若要出門,還是要加件衣裳。”
關紹一把撈過青年單手遞過來的披風,一甩手便利索的披在身上。
“我聽先生的,不知先生可願同我一起出門走一趟?”關紹從善如流的接納青年絮叨,並不加掩飾面上仰慕之意,她向來不放過任何捆綁王摩詰一同出入的機會。
軍中五大三粗的糙男人見得太多,關紹這喜歡泡學識氣度皆上乘的俊俏青年的愛好從未改變。
當初的韓宿夠極品,只可惜有婦之夫食之無味,還是王摩詰這種初入世的小郎君好哄。
不過她向來不屑強人所難,文人有風骨嘛,她關紹懂。
……
出了行宮,外界的天地與洛陽行宮天壤之別。
軍事重地,如今跟隨關紹深入。王維方才見識到,什麼叫天下兵馬大元帥。
只不過如今的兵馬主力已經卸甲歸田,他們成編制被分散安排到各地,接替流離失所的百姓重整家園,完成上半年耕種任務。
居關紹介紹,她手中兵馬已經全部在各地方衙門登記在案,縣令負責張榜宣傳。
戰後勞動力流失,無力從事農耕的百姓,可以村集為單位,向縣衙申請救助。
縣令將會分配調動登記在案的朝廷兵馬,卸甲歸田替百姓耕種。
戰亂六年多,關紹自劍南帶出來的老兵,與韓宿手中農民起義聯盟以來,一向鐵血治軍,百姓為先。
人們對新朝政權統治者抱著前所未有的期盼,他們越來越像司暃那個世界的人民子弟兵,讓百姓對新政權的統治,開始有了幻想。
除此之外,遠在益州劍南道,六年來獨避風雨免於中原戰亂。曾經韓宿在關紹一手遮天的撐腰下實驗性改革治理,推進新作物發展,早已成效斐然。
得益於當初韓宿寄回來的超級水稻種子,易澗錢用作實驗的耕田在戰亂中被破壞,反而是無心插柳於益州高原丘陵地帶試種的糧食,大獲豐收。
作為劍南軍大本營,益州糧食以一己之力供應了關紹六年來東徵西討的所有糧草所需。
是司暃帶著這裡的人們,培育出了畝産翻倍的超級水稻。
如今天下戰亂已定,中原沃野千裡,自古以來都是天下糧倉。
關紹是特意回到洛陽,親自督促戰亂之後家園的重建。
她要將那些司暃帶著人們培育出來的超級作物種子趕在春耕結束之前,全部種上。
王維身騎白馬,不遠不近的跟在關紹身後,兩匹馬悠悠行走在山間地頭。
關紹性子野歸野,卻並非不識文墨的粗人。她南征北戰多少年,本就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書。
同王摩詰這淡然田園詩人說起話來,反而是傲嬌詩人的見識與閱歷顯得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