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強忍著心中的慌張,告訴自己不可輕舉妄動,向那團黑影掃了一眼,突然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起來:那團黑影,竟是一隻野山豬!
張信人呢?扶蘇心中疑問不斷,但他立刻跳下馬車,滿面委屈地向哨兵哭嚷道:“唉呀官爺,這是小人路上打的一隻野山豬啊,準備回家燉湯給孩子喝,這下好了,皮子也戳壞了,本來還指望能做件皮襖子……”
“你攜帶可疑之物進入大營,不治罪便已是寬容了!休要胡攪蠻纏!”哨兵兩眼一瞪,怒喝了一聲。恭敬不如從命,扶蘇忙順從地爬上車,駕車進了大營。而他心中卻更加疑惑:這張信跑哪裡去了?這野山豬又是哪裡變出來的?
他將車趕到大營後的馬棚,剛下車準備察看情況,張信竟從車底鑽了出來,如釋重負地對扶蘇說:“虧得我多了個心眼,哨兵讓公子停車的時候,我便悄悄從後面爬入了車底下,否則此刻恐怕我倆的命都沒了,真是嚇出一身冷汗!”
“那這野山豬……”
“這豬估計真是這民夫自個兒的吧!先不管這些——此時哨兵正疲乏,很快天亮了便會換日班作息,得趁機趕緊潛入趙高的營帳!”
“我剛才留意了一下,除了門口站崗的兩個人,營地裡只有一個五人隊值更巡邏。這五個人約半柱香時間便可巡遍整個大營。現在……”扶蘇扭頭四處看了看:“他們應該很快會繞到我們這邊來。等他們經過,我們便悄悄跟在後面,如果一切順利,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直達趙高帳前……”
張信對此也表示贊同,兩人便從身上扯下兩條衣襟,將口鼻罩住,悄悄在幾十步遠的暗處跟上了值更的隊伍。
二人躲躲藏藏,終於摸到了趙高的營帳外。遠方的天空已經微微泛起了白光,營帳內傳出均勻的鼾聲,看來帳內之人仍在酣睡。
張信抽出隨身的短刀,在營帳背面劃出了一道小口,向帳內張望,片刻後道:“有一人正睡得熟呢,應該就是趙高!‘廻魂罍’便在他枕邊的小案上。我們直接從這裡剖開營帳溜進去,神不知鬼不覺。”說完他便動手,用刀順著營帳的紋路將缺口擴大。
誰料正割到一半,帳內突然傳出當啷一聲清脆的響聲。張信低聲叫道:“不好!莫不是割斷了帳頂上吊著油燈的繩子?!”
這一響不要緊,帳內的鼾聲立時停了下來。只聽“嗖”地一聲,一枚短箭便擦著張信的耳廓射了出來!
“袖箭!我們被發現了!”張信有些慌張。
“闖進去!不能讓叫他引來哨兵!”扶蘇命令道,接著一個魚躍便從缺口翻入了帳內,張信緊隨其後。果然帳頂的油燈打翻了,潑灑出的燈油已經點燃了地上的毯子和帳邊的帷幔。此刻二人才看清,帳中之人不是趙高,而是董邈!
董邈沒有料到竟會有人迎著被袖箭射中的危險,硬闖進帳中,一時也愣住了。正當此刻,趙高竟撩開帳門,穿者一身白色的貼身走了進來——方才在扶蘇二人悄悄摸到帳後去的時候,他恰巧起夜去了!
趙高見到帳內三人對峙,卻第一個反應過來,向桌上的“廻魂罍”撲過去。扶蘇第二個反應過來,沖上前去便是一刀斬下。只聽當的一聲,刀將趙高的手和“廻魂罍”隔了開來。趙高忙縮手,半跪在地上的他一抬頭,正看見扶蘇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伸手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向扶蘇眼中撒去。扶蘇忙側過身閃躲。趙高趁這當口將“廻魂罍”緊緊攥在了手中,轉身向帳外奔去。此時,他才發出了第一聲尖銳異常的求救:“刺客!有刺客!快來人哪!”
扶蘇避開灑向自己的沙土,邁步也想追上去,董邈卻又一抬手,再射出一枚袖箭發出。扶蘇一個急停,舉刀來格,袖箭擊在刀面上,火花四濺。
張信見狀,向前跨一大步,橫向一刀劈向董邈的頭頸。董邈頭一低便閃了過去,身子一轉,從床邊拔出自己的佩劍,再回身正好格擋住了張信的第二次斬殺。他趁勢回劍向扶蘇刺出,再次擋住了扶蘇追趕趙高的步伐。此刻,帳外已傳來了聞聲而來的甲兵撞擊的聲音和整齊列隊的腳步聲,趙高也已趁機奔到了帳門口。
“追不上了!張大哥,我們快走!”扶蘇見自己二人已快成甕中之鼈,便返身轉向董邈發動進攻,分擔張信的壓力。
“我一定要手刃仇人,替全族老幼報仇!”張信大吼道。他此刻腦海裡只有複仇二字,再也聽不進扶蘇的勸說,瞪著通紅的眼睛,猛地躍向董邈,在半空中刀鋒由下而上劃出一個半圓,直指董邈的後頸。
董邈剛剛擋開扶蘇的一記重砍,舉劍的手臂已難以回轉。他手一鬆,將劍丟下就地一滾避開鋒芒,回身又射出一枚袖箭。短箭噗地一聲紮在了張信的右胸上方。
張信向後退了一步,才站穩身體,便再次舉刀向董邈撲去。董邈又是三箭射出,張信揮刀擋開兩箭,腹部卻還是中一箭。他一個趔趄,舉刀的手揮了個空,被董邈輕易地閃過,自己則雙腿發軟,猛地跪到了地上。
“張大哥!”扶蘇欲再向前沖,身後卻已經湧進了大批計程車兵。如密林般的長戟朝扶蘇的背部刺來,他只得奮力拉起張信向後退去,二人一直退到了營帳的角落——僅僅片刻,形勢就發生了逆轉,二人已經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