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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就醫

提起平淡的日子，許多人會比喻時光在指尖滑過，想抓也抓不住、想留也留不住，只好任它溜走，任憑心生慨嘆。其實在平淡的日子中，許多煩躁、不滿、期待等情緒都被壓縮、折疊、蜷曲著，只等那塊激起千層浪的石頭蒞臨。

王棟梁已經上任一週有餘，工廠並沒有出現王順義、肖鵬等人想象的波濤起伏，反而如同平靜潭水，波瀾不驚。只是這潭水，平靜得有些可怕，沒有一絲生氣，卻也不見死氣沉沉。一些平時愛湊熱鬧的工友，也不聚在一起，見面只是點頭後，擦肩而過。他們心中所想如何？誰也不清楚。

韓國鈞的心情逐漸趨於平靜，妻子離家出走已經兩個月。時間是付良藥，已經將他最初的憤怒、失望情緒逐漸磨去稜角，不期然間，竟會對秦蓮香生出絲絲的思念。

對於單位的變革，從來不在政治上動腦筋的韓國鈞遵從老廠長的想法，即不反對，也不維護。這幾天讓他想明白的是：自己怎麼反對，也更改不了王棟梁成為廠長的事實；他是工廠的總工程師，技術上，除非有重大變革，否則離不開他，他的位置不會動搖；工廠現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正是人的秉性顯現的時候，何不先看一看呢？

手機的鈴聲響起，很意外，電話號碼顯示是他的岳父秦勝利。秦蓮香有訊息了嗎？韓國鈞飛快地接起電話。

“爸，你好。”

“好、好。我挺好的。唔，我找你有點事情，你還在上班吧。”秦勝利說話支支吾吾。

“爸，你說吧，辦公室現在只有我一個人。”

“哦，你岳母上個月開始低燒，縣裡的醫院、市裡地市級）的醫院都看了，他們也沒啥結論。住了幾天院，打了幾天點滴，沒見好。醫生說如果有條件，讓我們來省城看病。我們來了之後，不知道去哪個醫院，找哪個大夫。尋思著省城只有你一個熟人，你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僅僅透過電話裡的聲音，韓國鈞便感覺到電話那頭的秦勝利尷尬萬分。

“爸，你別著急，你們在哪呢？我去接你們。咱們先回家，我瞭解病情，再找人幫忙找大夫。”沒有多想，韓國鈞痛快地邀請二人回家。

“我們就不去家裡了，別再將韓萱傳染了，她上學重要。”

“爸，哪有那麼多想法，我這就去接你們，你們在哪？”

“我們在火車站旁邊的一個旅店裡。是站前大街七十九號。”

“好的，我立刻請假，盡快去接你們。”

掛掉手機，韓國鈞沒有立即請假，而是撥通了俞蔓覃的電話。

“蔓覃，我韓國鈞，我有點急事，你能不能借給我兩萬元錢。你知道的，我家的錢……”

“沒問題，你將卡號發給我，我盡快給你轉過去。如果錢不夠用，我這裡還有，你盡管說。”俞蔓覃非常理解韓國鈞的為人，韓國鈞是一個非常要面子，打掉牙往肚子裡咽也不會求人的人。且韓國鈞非常“愛惜羽毛”、潔身自好，黃、賭、毒一概不粘，他有急事借錢，一定是真正著急了，辦的也是正經事。所以俞蔓覃想都沒想就將錢打了過去。

韓國鈞使用內線電話找到焦德望：“焦廠長，我家裡有點緊急事情需要處理，我想請假兩天。本來應該去找王棟梁請假的，我現在不想見到他，如果他問起來，你就說我沒找到他，讓你幫忙請假。你看這樣行嗎！”

電話那邊，焦德望想了想，用他那冰冷的聲調回複：“好的，下不為例。”

已經習慣了焦德望的聲音與態度，韓國鈞也不在意，他急匆匆地坐上計程車，去接秦勝利二人。

在小旅店的房間裡，王小蘭相比兩個月前，更加瘦弱，她臉色焦黃，萎靡不振地蜷縮在旅店的床上，身上蓋著旅店已經洗成灰色的被子。秦勝利則在一旁雙手相搓，耷拉著滿是白發的頭，一副沒了主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