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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鈞沒有去接江之洲，因為單位臨時召開班子會議。作為廠裡班子成員之一，誰也不得缺席。

班子五人成員坐定後，廠長王棟梁首先提出快要過年了，給全廠人員發年終獎金的事宜。“快要過春節了，我們廠今年的效益與去年相比，差別不大。作為常規的生産，我覺得職工們，包括在座的各位，都盡了力。集團對我們廠還是像去年那樣，不獎勵也沒有批評。但是，我們廠要上馬新專案，大家都提前開始運轉，這比去年的工作壓力、工作量都提高了不少。所以，我在這裡想與班子內的成員，研究一下今年的年終獎問題。大家也知道，我們準備上新專案的五千萬已經到帳，我覺得年終獎，在不影響新專案的情況下，可以先從這裡出，等明年新專案有利潤，再補回來。誰有不同意見，可以現在提出來。”

在座的五人，除王棟梁外，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每個人眼裡表現的內容不盡相同。副廠長焦德望看不出來想什麼；管財務的李壯，好似心裡沒底的感覺；韓國鈞覺得這麼發獎金，就是寅吃卯糧；只有老病號工會主席兩眼好似放出光芒。但是，幾人都沒有說話。

“既然大家都沒有反對意見，這件事情就算是班子決議。下面我們來討論，發多少的問題。李廠長，你是管財務的，你先說吧。”

李壯沒有想到，王棟梁會讓他先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被點名了，不說又不好，他試探著說：“廠長，去年廠裡剩了點錢，班子裡的人是這樣決定的。普通工人，每人五百，中層領導八百，除廠長外的班子成員一千，廠長一千二。因為明年有新專案上馬，而且財務賬上有錢，要不今年我們加一些獎金？”李壯邊說邊看著王棟梁。從他的神態上看，此事之前兩人沒有商量過。

看到王棟梁鼓勵的目光，李壯狠了狠心：“我們將獎金翻一番怎樣？”說完後，李壯看了看其他人。除王棟梁外，其他三人低著頭，誰也沒看他。

王棟梁皺了皺眉，看到其他人都低著頭，然後示意李壯再提高獎金的數量。

“我們普通工人，發一千五怎樣？”這是李壯的心理上限，他不敢再加，全廠一百多人，這筆獎金按照他這麼說，已經達到將近三十萬。說出這句話後，李壯偷偷的擦了下微露汗漬的額頭。

“其他人的意見怎樣呢？焦廠長？”王棟梁再次點將。

“嗯，我感覺不少了。這比去年多了兩倍，工人們應該很高興、很滿足、很感恩。”焦德望的話，聽著不是很入耳。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說也拿他的說話方式沒辦法。

“韓工，你看呢？”

看出了李壯的為難，韓國鈞留了個心眼，他說：“我覺得發多少錢是一回事，主要是廠裡能夠承擔多少，或者說想發獎金的總額是多少，然後再定每個檔次是多少。”

“嗯，韓工說得好，不愧是我們這裡的秀才，說話就是能說到重點。”王棟梁說。

韓國鈞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這樣對王棟梁的胃口，還受到了表揚。

“你看我們的總額多少合適呢？”王棟梁用請的手勢，向老病號比劃。

“我覺得，既然我們明年要放開手腳大幹，就要給全廠的人一個信心，給他們吃一個定心丸，讓他們看到希望，不僅僅看到我們産品的希望，我們班子的希望，還要看到我們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希望……”老病號開始慷慨陳詞。

老病號這一講，李壯與韓國鈞心裡分別一沉：壞了，這個老病號要獅子大開口。因為以往開會的時候，這個老病號難得多說出來一句話，除非對他本人有利的事情，這個老病號一直都是點頭稱是。

只聽老病號接著講，“我們國有化工企業經濟效益一般，只能說是還能活下去，所以我們的員工，我們的工人積極性不高。明年我們就要上馬新專案，我們得提前刺激他們的積極性。只有積極性上來了，我們的新專案才能更好的做下去，更好的發展下去。我覺得這次獎金總額度，至少是五十萬。”老病號說完，看到其他幾人都看著他，趕緊補了一句話：“當然，這是我的想法，還得大家集思廣益、集思廣益。”

聽到老病號說出五十萬這三個字，李壯頓感肉痛，他真想上去踹老病號兩腳以解其恨。雖然這錢不是李壯個人的，但作為主管財務的副廠長，李壯知道沒錢的滋味，知道以前發不出來工資時，老廠長是怎樣求爺爺告奶奶的將錢弄回來。知道焦德望半夜去欠債人的家門口裝神弄鬼，才將欠債要回來。可這老病號，為了自己多拿獎金，竟然提出這麼高的額度。這可是將近全廠一個月的工資。

讓幾人沒想到的是，老病號說完，王棟梁竟然帶頭鼓掌：“好氣魄，之前真沒發現老同志有這麼大的氣魄。值得表揚和我們學習。”

“廠長您太客氣了。”老病號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同時他也有一些洋洋自得、沾沾自喜。甚至將略向前彎的病軀，向後挺了挺。平時蒼白的面孔，也有些紅潤起來。

“五十萬，也是我心中所想。此事，我之前沒有與任何人商量。我讓班子裡的人分別提出獎金數目，沒有別的意思，是想讓在座的各位，互相參考其他人的意見。現在呢，提出五十萬的是兩票。我大致算了一下，按照李壯的提法，總額大約是三十萬元錢左右，也是兩票贊同。還有一票，沒有發表具體額度意見。”

說到此處，王棟梁再次分別看看在座的成員，停頓了幾十秒後，繼續說：“首先，我對明年的專案，信心十足。其次，誠如剛才有的同志所講，現在到了人心向背的時刻，必須拿出大手筆、大氣魄做事。第三，如果我的提議犯了錯誤，我願個人一人扛著此事。大家還有不同意見嗎？”

“如果錯了，我願與廠長一起扛著錯誤。”老病號適時跟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