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輩子家裡窮,只有讀書成績好才能讓人看得起,心底一直有部分自己沒發現的自卑和害怕。得病後,他被人掐死來到四海大陸,他很懷疑,掐死自己的人,興許是,父母。
他不敢細想,那太殘酷。好不容易在乾龍安家落戶,又被抓到南都來,各種環境變化,他深感無力覺得孤獨。
這時候看到熟人,心裡有了寄託,才反省自己最近作為。
第一,脾氣倔。這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暫時是改不了的。第二,自己作為太幼稚,容易得罪人,招來禍事,否則怎會有被所有人敵視。第三,那些不敢正視的過去,現在應該拿出來了,如不正視,夫子無望。
夫子要傳道授業,自己內心都不通達,怎麼教導別人?
父母教我養我,給我生命,若非走投無路,怎麼捨得害自己孩子?那個貧窮的家,被自己讀書掏空了,他們,還有什麼辦法?
何況,未必是父母做的,也可能是別人。
他呆站原地不動,女秀才們都沖出來,準備收拾他。卻聽還有一個男聲道:“你們都不要過去。”
大家回頭看,聖上來了,他站在人群後,隨著他上前,女孩自覺讓路。
“這就是問心。”南中平看著很遠處的孔廟:“你們都經過聖前問心,情緒比較穩定,否則,你們和他也是一樣的,脾氣不好。畢竟,讀書哪有捷徑可走?秀才找不到自己該堅持什麼,很不穩定。”
讀書讀的多了,不免迷茫,我該做些什麼?我讀的書就一定是正確的嗎?那時候就會迷茫。有的人堅持我要做官,為百姓謀,比如蘇軾,被後世認為是官迷,但那便是他堅持的東西。
也有人堅持獨善己身,比如陶淵明,為那虛無縹緲的桃花源一生。也有像李斯一樣的,為了維護皇權,維護利益,在焚書坑儒一事中扮演重要角色。
都是堅持,都要拷問內心。
夏弦沒有去拜孔夫子,情緒波動比較大是正常的,經過這一次正視內心,想來他在儒學上能更進一步,或許夫子不可能,但是秀才頂峰是一定的,只要積累足夠,有機遇,他就一定能成夫子。
“大儒不能一蹴而就,丞相畢竟是例外。”南中平感嘆:“像夏弦這樣一步一腳印的走未嘗不是好事,上上問心自問,下下問心聖人問。唉!可惜!”。
不知道他說的可惜是什麼意思,眾人只看到夏弦一會臉色恐懼,一會溫柔的笑。
他回到了上輩子,從嬰兒開始,看著自己一步步長大,慢慢考上大學。曾有北大的通知書寄來,他放棄了,因為他聽說搞設計能賺錢,於是義無反顧的投入設計師的大軍中。
他也曾揮斥方遒,認為天下間最好的設計師就是自己。更曾醉酒發瘋,對畢業後的前途感覺絕望。
像一個旁觀者,夏弦看到自己幼稚的行為,看到自己該死的倔脾氣。
直到他躺上病床,來到這裡。
誰掐死自己已經不用再糾結,重要的是現在活在哪裡。
他活在四海,所以要有心靈寄託,謂之‘根’。
天下人死後落葉歸根,但哪裡才是根?祖宗?那歷經風雨的墳墓?還是祖宅?那老舊溫馨的住宅?又或者是鄰裡鄉親?
都不是,對於漂泊流浪的人來說,我在哪裡成家,哪裡就是根。哪怕現在不是,一代人,兩代人……,最終異鄉變成家鄉,老家變為異鄉。誰又能說清到底誰是誰的根?再後來,這裡就是你的根了。
夏弦靜了,他曾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過客,在四海上沒有根。其實,自己就是流浪客,自己腳下所踏,就是我的根。
這裡是南都,我若在此,我家就在此,我腳所踏,就是我的世界。既然沒有根,我就是未來夏家的根。
又看到數月以來作為,他開始審問自己,那些作為是否正確。比如醉酒,那是一個錯誤,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為何還要喝?比如冷麵對待魏天辰,他是禮官,奉命行事,又何須將自己的憤怒強加於他?又如樓下的秀才,他們可曾得罪自己?為何就不能給一個笑臉?
想的越多,他發現的錯誤越多。
吾日三省己身,這就是反省嗎?
他猛然睜眼,身上浩氣回蕩。在別人眼中,他彷彿立刻高大不少。
“恭喜。”天子看見他睜開眼,留下一句話:“擺架回宮。”
走了幾米,他回頭道:“朕再賜你一個字,姓夏名弦,表字問之。”
年不滿十八無字,天子親賜,可謂無上榮耀,夏弦虛心行禮:“謝聖上賜字。”
他變了,但是哪裡變了,念華裳說不出來,只是站在樓梯的盡頭。
夏弦走來,輕道:“走吧!我來後,學堂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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