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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

“我孃的母親在我娘不滿五歲時病逝了,那時候家裡很窮,妻子病故後,以釀酒為生的我的外祖父,哦,就是現在的我祖父,他就又找了個媳婦,拋下他的寡居老母親和兩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成家另過去了,從此,家裡就剩下了老祖宗,帶著兩個可憐的小孫女,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男人在世上容易行走,長大成人的母親就扮成了男人模樣,跟著一個茶商做生意,她十九歲那年,機緣巧合地救了當今長公主一命,後來藉著皇恩浩蕩,我娘一手立下現在的沈家。”

“……娘不喜歡男人,但她身為女人卻又逃不過世俗。”沈去疾平穩的腳步變的更加緩慢,好像生怕腳下的路會走到盡頭:“所以她和我爹成親了,據說是因為我爹真心愛著我娘,可是他倆之間卻有一紙契約……”

沈去疾把背上的人往上顛了顛,“他們約定,我娘為我爹生個兒子,我爹不插手我孃的一切。”

“你娘不僅生了你這個兒子,還給你爹生了個女兒。”魏長安用袖子給沈去疾擦了擦他額角的汗,語氣倒是變得輕鬆了起來:“你爹賺了。”

“是啊,他賺了,”沈去疾聲帶笑意,眼中的水光在夜色裡閃著晶瑩:“他提前得夠了該有的,所以他死了,然後,娘帶著我和妹妹,又找了西菜坡的屠戶李老三為上門女婿,也就是我現在的繼父沈叔勝……”

“你也知道的吧,這世道容不下兩個女人光明正大在一起,他們說兩個女人在一起有違天道,有悖人倫,所以娘找來了沈叔勝這個,這個……幌子。”

魏長安眨眨眼,怪不得公公婆婆分住兩個院子,怪不得秦姨娘說沈老太爺從不把沈介當他的孫子,原都是因為這個啊。

“你也該猜到了吧,”沈去疾抬頭看看距離不遠了的新逸軒,繼續道:“芙蕖姑姑,就是被母親放在心尖上的人。”

魏長安沒說話,她偏頭把腦袋靠在了沈去疾的肩膀上。

“……長安,”沈去疾溫柔的聲音由胸腔裡響起,從喉嚨裡發出,讓聽見的人為之沉醉:“人們都看不起喜歡女人的女人,認為她們破壞陰陽調和,違揹人倫綱常,他們還要……還要把那彼此喜歡的兩人沉無愁河,如今你既知道了娘和芙蕖姑姑的事,那便是我當真拿你視為自己人……”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到處亂說。

沈去疾知道長安絕不會長舌,但沈去疾保守穩健的行事風格還是讓她說出了這樣的話。

最後,沈去疾補充說:“也,也還請你不要把我娘視為異類,她並沒有錯,喜歡女人也沒有錯……”沈去疾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種話,或許她是想告訴魏長安什麼,又或許,這只是她不甘心的試探與掙紮,誰知道呢。

魏長安忽而悶聲笑了,她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好握起粉拳在沈去疾胸口賞了一拳。

沈去疾勾勾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她似乎是明白了魏長安的意思,又似乎害怕魏長安真的明白。

新逸軒到了,沈去疾輕輕地把魏長安放下來,動作輕緩地理了理魏長安有些亂的頭發和衣衫,猶如在整理一件稀世珍寶。

沈去疾看著魏長安,大而明亮的眼睛裡溢滿了深情與剋制,眸子深沉得好像面臨了生死訣別。

終於,沈去疾緩緩開口:“長安,其實我娘她,只給我爹生了一雙……”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不知突然從哪兒竄出來的如意圓滾滾地打斷了沈去疾的話,扯著嗓子宣佈了一個真的與生死有關的訊息:“阿龜死了!!”

沈去疾有那麼一瞬間的絕望。

世間之事可再一再二,卻少有再三再四,她幾次三番想把真相告訴魏長安,半路卻總有那麼個人物會跳出來把她的計劃成功攪黃。

頓時,阿龜是誰沈去疾不想知道,至於阿龜為什麼會死沈去疾更不想知道,她諱莫如深地看如意一眼,然後二話不說轉身就離開了這裡,好像慢一步就會被吞進萬丈深淵似的,一刻也不敢停留。

如意被沈去疾方才的那個眼神嚇得僵在了原地,嘴裡的“小姐”愣是磕絆了好幾次才算說完整,“小姐,我、我是不是,惹姑爺不開心了?”

“沒有,他怎麼會和你生氣呢。”魏長安拉起如意,眉眼彎彎地走回了新逸軒。

如意:“可是姑爺的眼圈明明就紅紅的……”

接著,魏長安還沒來得及接下如意的話頭,就聽見如意“嗷”地一嗓子恍然大悟了:“小姐,是你又欺負姑爺了吧?!你看看,你都把人家一個大男人給欺負哭了!!”

魏長安的太陽xue猛地突突了幾下,她覺的“草菅人命”一詞用在這裡應該挺合適的。

不過,夢想成真的某人心情好的整個人都飄了起來,也顧不得和如意一起去分擔小烏龜阿龜死了這個令人悲傷的事情了。

夜裡,因為沈去疾的一句“拿你視為自己人”而高興得睡著之後還咧著嘴角的人做了一個夢,夢是斷斷續續、似真似假的,魏長安頭一次覺著心累,還是在夢裡。

在她那真真假假的夢裡——

一會兒是在一處莊園裡被一個總角之齡、清俊可愛的男娃娃帶著在溪水裡捉魚,一會兒是在一個安靜高雅的房間裡跟著這個男娃娃學彈琴。

忽而,天旋地轉,眨眼之間,夢中的魏長安回到了魏家,回到了那個和玩伴玩捉迷藏時躲藏的房間,然後,然後就看見了……

魏長安醒了,她繞過守在外間值夜的丫鬟,披著件外衣來到了新逸軒的院子裡。

深夜寂涼,新逸軒裡連大小蟲子都隱了聲音回去睡了,夜風肆意又剋制地吹著院子裡的一切,也盤旋在魏長安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良久,魏長安突然笑了,站在樹影婆娑的院子裡,獨自一人,笑的嘲諷且悽涼。

那之後的幾天裡,先是馮傾城離開沈家回京城了,後是魏長安一連幾日沒見到過沈去疾這人。

正當魏長安用“沈去疾和馮傾城私奔了”的想法來逗自己開心的時候,婆婆沈練派人送來了魏家的歸寧帖,和一個口信。

說是沈去疾帶人去沿海的建州採買去了,前天一早就走了,歸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