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瞧你那小眼神兒……”沈去疾站不穩,半身的重量都倚在沈盼這裡。
沈盼不忿,又偷偷地朝州臺大人的高軒消失的方向瞥了兩眼,心裡狠狠地啐了一口。
沈去疾看著自己眼前有些重影的沈盼,低低呵笑出聲:“你心裡還真別不忿,說實話啊,咱們家是商賈,有的是錢,咱們啊,不怕當官的貪錢,咱就怕他不愛財。”
說著,思緒混亂卻口齒清晰的人一揮衣袖,將讀書人那種心懷天下的氣勢揮得瀟灑:“當然了,普天之下,未有哪方百姓不希望自己可以遇上個真正的父母官,然,君可知,立國方七十餘載的大晁國,如今的官場,是何種模樣嗎?呵,腐敗提拔腐敗,貪汙查辦貪汙,沒幾個幹淨的,而凡兩袖清風之官,要麼身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要麼就是……”
“大少爺您吃醉啦!吃醉啦!!”沈盼嚇得慌忙捂住沈去疾的嘴,三兩下就將人塞進了馬車裡。
得嘞,他家大少爺這回是真的吃醉了!
回到新逸軒,醉得找不到北的人在看到魏長安之後,難得成功地找到了北。
新逸軒的主屋坐北朝南,魏長安從門前過來接沈去疾,卻見那姓沈的指著她,偏過頭去對身邊的人念起了歌賦。
“……佳人自北來,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
“這是吃醉了?”魏長安不理會邊上這個醉酒發瘋的,徑直問沈盼到:“怎麼瘋瘋顛顛的?”
沈盼情真意切地點頭:“大少爺只有真吃醉酒的時候才會說一些,說一些平日不會說的話。”
那看樣子前幾次並不是真的吃醉酒了啊……這個幼稚鬼!魏長安嘆氣,讓下人搭手把沈去疾扶回了屋。
這時的沈去疾倒是乖巧聽話得緊,魏長安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只是,當如意奉命端來銅盆讓沈去疾洗臉時,坐在床沿上的她家姑爺,竟然一探身,把臉整個地拍進了臉盆裡。
水花四濺,屋裡的人皆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想玩水嗎?”魏長安站在床邊,把這人的腦袋從臉盆裡扒出來,邊給她擦著臉上的水,邊氣極反笑到:“想玩水的話我帶你去坐熱湯啊!”
沈家在山上的莊子裡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正好餘年現下在那裡住著。
“……桃花,我好想你……”沈去疾忽然摟住魏長安的腰,將臉埋到了她肚子上,低聲嘆起氣來。
桃花,我好想你——在你滿臉是血的在我懷裡昏迷的時候,在你對我說你再也不要見到我的時候,在趙大人絞盡腦汁地勸我放棄追責馮家的時候,桃花,我真的好想你。
屋裡的丫鬟婆子們識趣地退了出去,魏長安看見,煮瞭解酒湯送來的鄭媽笑的還挺高興的。
“姓沈的,你想我做甚?”魏長安被鄭媽燦爛的笑容感染,眼角眉梢也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她撫撫沈去疾的青絲,突然産生了一種想把沈去疾頭上束著的男子樣式的發髻給散下來的沖動。
腦子裡一團漿糊的沈去疾回答不上來魏長安的問題,便將摟在魏長安腰上的雙臂一鬆,轉身倒在了床上,閉著眼睛要睡覺。
魏長安聳聳肩,吹了燈就蹬掉鞋子爬上床睡覺,哼哼,姓沈的,你就死鴨子嘴硬不說話吧!
……
千裡之外的京城帝都:
馮半城可沒有沈去疾那般吃多了酒就躺床上睡的舒坦,他已經醉成了二五八萬,卻還得在京城最大的花樓裡陪一些能活絡關系的官老爺們吃酒,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他還得把傾城那個蠢蛋從河州大牢裡撈出來!
一個滿臉和善的中年男人舉著酒盞連叫了好幾聲馮老弟:“你老弟在想什麼呢,嗯?連老哥哥叫你你都聽不見啊?”
“小人錯了,錯了,這就給王大人賠禮了!”回過神來的馮半城急忙自罰三杯烈酒,臉紅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冒出熱氣來:“三杯已罰,還望王大人不要見怪?”
“馮老弟你莫不是在擔心餘家那老頭吧?”一個姓周的大人從花樓姑娘的兩團綿軟裡抬起頭,笑得春風得意:“他家女兒的墳頭上還沒長出來新草,你這個舊女婿就同我們來這裡尋歡作餘大人要是知道了,那張大餅臉得變成什麼樣啊?哈哈哈……”
屋子裡一陣鬨笑聲響起。
馮半城也跟著大笑:“女人算什麼?沒了再換個就是,怎麼樣,各位大人,懷裡的姑娘用著可還算舒坦?不滿意的話咱就再換吶!”
馮半城話音剛落,飯桌最那邊響起了一聲凳子倒地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是吳大人,不知怎麼的,醉得從凳子上摔了下去。
馮半城的表情隨眾哈哈笑著,又趕忙晃悠著親自把吳大人扶起來,心裡卻對屋裡的這些官老爺鄙視到了極點——十年寒窗苦讀書,一朝金榜吃皇糧,不過是幾年宦海沉浮,這些曾經意氣風發的書生們,就已經將那些為國為民的宏圖大志統統扔進了醉生夢死、石榴裙下。
眾生顛倒。
男人,窮畢生所求無非兩樣——權與錢而已,馮半城覺的自己屬於那種不貪心的,因為他要的,從來都只有錢財。
楚家祖上曾官至內閣大學士,後來轉而做起了皇商,他的大舅,楚家長子楚伯鼎是出了名的懼內,二舅楚仲鼎英年早逝,三舅楚叔鼎不堪成才,外祖父的年紀越來越大,楚家僅有的嫡親孫子輩只有三個人,其中兩個還在朝為官,只剩下一個不姓楚的沈去疾。
只要是搞定了打小在沈家長大的沈去疾,馮半城覺得,吞下楚家家産,並非是不可為之事。
馮半城早已下了決心,既然沈餘年鐵了心不嫁他,那麼,無論用上何種手段,他都一定要讓沈去疾娶了他唯一的親妹妹!一定!
第:顛倒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