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晚飯安排的王小憐偏頭看向沈老太爺,恭敬地問:“老太爺為何放下了筷箸,可是這些飯菜不可口?”
沈西壬搖頭,他先是有意無意地瞥一眼魏長安和她懷裡抱著的孩子,而後才嘆著氣對沈去疾說:“沒事,我只是突然覺著有些難過。”
沈去疾此時正有些心不在焉。
她昨日剛借機把東街沈家死死地壓住,讓他們從此不能再興風作浪,今天白日裡,荊陵侯就派人送來訊息,說馮家大小姐馮傾城失蹤了,下落不明。
見沈去疾神思有些遊走,一旁的魏長安在桌子下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了她老太爺的話中有話。
回過神的沈去疾在明白了祖父話中的意思之後,下意識地彎起眼角,並不答話。
沈西壬沒想到孫子是這個態度,他下意識地看一眼二女兒沈紛,猶豫了好幾回,才繼續對沈去疾說:“你母親四十多歲就突然離世,甚至都沒能等來自己的親孫子……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難過,去疾,翁翁有生之年能等來你的兒子嗎?”
聞言,魏長安的心裡漸漸被一些酸澀的東西包圍起來——在京城的時候,她也曾因為孩子的事,同沈去疾起過一些爭執。
沈去疾不同意她要孩子,回來河州之後,她偷偷跑去找董大夫,管董大夫問了個究竟。
董大夫將一切都細細地告訴了她。
女子與女子之間,所生只能為女,但當初董大夫為長公主做這件事時,本事尚不足夠,又遭當時的皇帝陛下暗中給長公主下了毀胎藥,最後使長公主因産子而虧損身體本原,不能再直立行走。
到現在,歷經二十餘年,董大夫十分自信,若是想要孩子,除了生産時的風險,她絕對能保她們母女平安!
魏長安心神一亂,卻聽身邊的人沉著聲音,無波無瀾地說:“我這裡有一封母親生前寫給我的書信,去病,介兒,你二人拿去看看……”
這封信,是沈去疾和母親沈練商量之後共同決定的最後結果。
由沈練開口,在信中建議沈去疾將沈家一分為三,沈去疾、沈去病和沈介各得一份,老太爺由沈去疾贍養,沈家大宅任眾人居住。
見沈去病和沈介的臉色越來越怪異,沈西壬的掌心不由得布滿冷汗——自己這個孫子,心思從來深沉,他真怕自己冷不丁就會觸了這小子的逆鱗。
片刻,等書信再次傳回沈去疾的手裡後,她微微垂下眼眸,清冷的氣質不偏不倚不向,“信中所書,如今算來便是母親的遺願了,去病,介兒,望你二人能,能成全我為人之子的孝心。”
此言一出,沈去病和沈介分別偏頭看向了坐在他們一旁的王小憐和楚怡人。
沈去疾這人向來心思縝密,在的她手裡,大事要做,小事也不落下,在看見沈介看著怡人的神情後,沈去疾覺得把怡人和介兒拉一對不會錯。
一旁,沈西壬和沈紛卻被這副場景弄昏了頭,二人竟然同時伸手去搶沈去疾手裡的信。
信紙終是被沈紛快一步搶去,在快速地瀏覽了信的內容之後,沈紛把信往飯桌上一甩,氣得全身發抖。
她嚯地站起來,顫著手指著沈去疾,否定到:“去疾,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啊?你娘怎麼會把留給自己兒子的東西分給外人呢?你肯定是被人威脅了對不對?——爹您快說說去疾啊!”
靜謐的屋子裡,沈紛潑婦一樣尖銳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兀。旁邊,她的女兒青女不由得拉扯母親的衣角——這是去疾表哥的家事,母親這樣好丟人啊!她也跟著好丟人啊!
“拽什麼拽,你拽我有什麼用?”氣憤的沈紛低下頭來,隨口斥責女兒:“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沒用的東西,相中去疾小子了你連說都不敢說,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娶了正妻,事到如今你要是再不開口,你就連個側室的位置你都撈不著了!”
沈去疾驀然抬眼,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魏長安,她盯著魏長安,一眨不眨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東西——桃花,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你別急,我會處理好的……
讀到沈去疾眼神裡的資訊後,魏長安低下頭去,滿不在乎地將目光落在了靈均身上,只是,她平靜的外表下,一顆心像是懸在了千鈞臺上。
屋子裡的人都為沈紛的話吃了一驚,沈西壬轉了轉眼珠子,似乎,好像,應該是明白了這其中的曲折——他這是被二女兒給算計利用了?!
母親的信果然壓住了祖父的話題,沈去疾心中暗暗一喜,臉上的表情卻是微微帶著一些疲憊。
她深深地嘆口氣,聲音沉緩,還有些沙啞:“去病,介兒,明日午前我會召集沈家所有的掌櫃和管事,讓他們各認新主,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說完,她俯身把靈均從魏長安手裡抱過來,然後就帶著新逸軒裡的人離開了這裡。
回新逸軒的路上,下人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沈去疾抱著靈均,和魏長安並排走著。
“咹~”靈均咧著小嘴,發出一個單音節來。
沈去疾低頭看她,與小家夥黑珍珠一樣的眸子對視一眼之後,沈去疾不禁笑到:“呦,我們靈均在和爹爹說話呢,是不是,嗯?”
“她才多大啊,哪兒會說話。”魏長安開口,情緒隱隱有些低落。
偏過頭來的沈去疾垂下眸子看身邊的人——靈均確實還不會說話,我的話是說給你聽的。
“桃花,分了生意之後咱們去找董大夫吧。”沈去疾說。
魏長安將靈均揮舞著的小肉手握到手裡,輕輕晃了晃,隨口問到:“去找董大夫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