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每次不讓自己拿錢,說是給自己存嫁妝,可她連對金耳釘都沒有,可其實,家裡的弟弟買條墨都選店裡上好的,衣服料子全按照府城學子的裝扮走。
父親總說這個酒鋪以後靠她,可其實,總是推著從學徒變為大姐夫的張升看她釀酒、看她配料、隨時隨地問她各種問題,
而每次這樣,大姐也非要站在左右,隔開兩人,嘴裡卻說是為了她好,轉頭在路上單獨碰見都儘量裝沒看見,有時候還回過頭撇撇嘴。
以往掩埋下家庭和睦的細節,隨著流言爆發後林林總總的大小事一起具現在她腦海裡。
姐夫故意觸碰她的手,大姐直接開罵她勾人也別勾她男人,去勾‘你的老菜去’。
父親一邊嘆氣,一邊說家裡這些秘方,儘早寫下來。
母親不讓弟弟靠近,弟弟為她辯駁兩句姐姐就算是你們說的思春,也該找比李秀才好的吧,眼瞎了才會去看老菜吧,他就第一次被母親打了,母親還要哭著說他被帶壞了。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姜露重複了兩遍好奇怪,淚水大顆大顆滾出來。“就像是你們等著我犯個大錯,名正言順驅趕我,可平日裡不都是上趕著說我顧家賢惠聰明勤勞簡樸的嗎?”
“就好像突然發現我是你們的仇人,是你們所有人的仇人。”
曾經,家裡人拿了她東西,毀了她的新酒,家裡人會說一家人沒有隔夜的仇。
若是自己質疑了,表達憤怒和不滿了,就會對自己說你何必咄咄逼人。
可她出生那個月,全村乃至平水縣都沒有第二個新生兒。
連抱錯孩子這種荒謬的可能性都無。
她出生後因為太瘦小了,母親根本沒吃苦,不多時又懷上了弟弟繼續生。
反而是弟弟讓她差點在產床上挺不下去,她卻說我兒懂事,知道娘有危險就往外鑽。
荒謬。
過往種種,荒謬得姜露頭痛欲裂。
此刻,有幾個字在她腦子裡迴旋。
“你甘心嗎?”
姜露頭低低的,纖細白皙的脖頸脆弱得好像一捏就能斷。
下一刻,她抬起臉來,抹去臉上的淚痕。
可眼睛裡還在往外不自覺的掉淚水,她看著自己的手,忽然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啪!
如果下定決心,就去做。
我不回頭。
直到此時,消化了所有情緒的姜露才變回之前那個被稱為全族最出息女子的樣子。
也想通了裘北霆要拖延兩日再詳談的原因。
裘北霆的意思是擔心她一時衝動的勁頭過了,又想回家,他要是幫忙報復了其他人姜露會後悔。
“我不後悔,因為我不會甘心。”姜露惡狠狠的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還在同一半臉上。
疼痛火辣辣的襲來,被打的地方還發著熱,可見下手狠厲。
“我要一個答案,也要我努力的成果,只屬於我。”再次抬眼,淚水奇蹟般的停下,她的眸子此刻也亮得驚人。
屋外,裘北霆撓了撓後背。
露出來的面板被蚊子追著叮。
該死。
聽什麼牆角,這下好了,給蚊子吃夜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