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寫試卷的同時,又忍不住看十七歲的顧景言。顧景言的字非常漂亮,和林珩力透紙背的狂霸寫法不一樣,他的字端正秀氣。
這樣一個人,除了不愛他,一切完美。
斜裡扔過來一個紙團,林珩抬頭看到董海擠眉弄眼。林珩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垂下頭繼續寫卷子。董海目瞪口呆,不可一世的校霸林珩哪次不是交白卷?這他媽是瘋了?
然後全班都看了過來,混亂的八班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們的老大真的很認真的在做題。沒有跟任何人交流,頭上的紅毛看起來都溫順了。
見鬼了。
林珩苦學英文很有成效,第一次體會到下筆如有神助,把卷子交上去,只等放學。
他得跟父母打個電話,他不想再去遙遠的地方接父母的骨灰。回來了,總要做點什麼。
林珩在學校門口的小超市買了一張ic卡,這還是個遍地公共電話亭的年代。打電話的時候,不遠處放著還珠格格的主題曲。到處都是穿喇叭褲的學生,林珩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喇叭褲,也是土的眼前一黑。
父親用的還不是手機,是小靈通。
打到第二次那邊才接通,母親的聲音落過來,“喂?”
林珩的嗓子發硬,十三年,他沒有聽到過母親的聲音。
“喂?誰啊?說話。”
林珩攥緊電話,緩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媽——”
“珩珩,你打電話幹什麼?沒錢了麼?”
“有錢。”林珩說,“你什麼時候回來?”
“得一週。”徐媛說,“沒錢的話,我現在去給你彙錢。”
“有錢。”林珩鼻子有些酸,揉了下,“你看著我爸,不要讓他疲勞駕駛,開著穩點。”
電話那頭徐媛一頓,才說道,“啊,好,知道了。”
林珩過了十三歲就進入了叛逆期,誰的話也不聽,跟誰都對著幹。難得關心人,徐媛心裡一暖,說道,“我還是給你彙點錢吧,別虧待自己。”
“真不用。”
“一會兒進山沒訊號,你給自己買點衣服,夏天了。”
“嗯。”
“不用太節省,我們有錢。”
有錢個屁,外債七八萬。
林珩點頭,“我知道了。”
電話戛然而止,沒有訊號了。林珩扯了下嘴角,父母下崗後借錢買了這輛卡車。起早貪黑的幹活,早年爺爺奶奶還在,能幫忙管一下林珩。後來爺爺奶奶離世,他們在外跑長途,打錢給林珩,林珩自己生活。
學習也就是這麼落下來,沒人管,胡作非為。
以前林珩不理解,等他到了三十,非常能理解父母的處境。生活有很多不得已,沒得選。
結束通話電話,林珩摸出煙盒取了一支咬著抬頭就跟顧景言對上視線。林珩靠在電話亭上,微微偏頭,拿手虛罩著火機點燃了煙,他眯眼。
學校有餐廳,但味道一言難盡,中午不能回家的學生大部分都在附近小餐館吃。顧景言傻啦吧唧站在學校門口,可能是找不到吃飯的地方。
林珩噴出煙霧,轉身就走,沒興趣惹這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