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繁星不知所措地點點頭,急匆匆往樓上去,今晚的事情已經超出她冷靜的範圍了。她在坐車來賀家的路上,一直小心翼翼瞄著賀蘭,可是賀蘭沒有開車裡的內燈,她完全看不清他哪裡受了傷。他替她擋玻璃酒瓶的那一幕,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今晚的驚險。
賀蘭看著鏡子才發現自己的腰上有了淤紫,估摸是剛才打架的時候撞到了桌子,生疼得很。幸好,他打完球把籃球服換了,不然今晚肯定遭殃。洗了一下臉,賀蘭才出來。兩個小姑娘都不在,他倒了一杯水喝,剛放下了水杯,大門就被擰開了。
賀錚風塵僕僕走了進來,賀蘭的繼母跟在身後。賀錚一看到賀蘭這副模樣,就以為他又去了哪裡鬼混,氣不打一處來。
賀錚扔下自己手中的行李箱,指著賀蘭氣急敗壞道:“你個怪物今晚又去哪裡鬼混了?我告訴你,賀蘭,別以為你有你外公留下的財産就可以有恃無恐,你給我拎清些。”
說完,賀錚突然瞧到樓梯拐角處有一點兒裙角,更是火冒三丈,以為賀蘭帶了外面鬼混的女孩子回家。
“賀蘭,我再次警告,收斂你自己的行徑,你的女朋友甚至妻子只能是在謝珵璇和陸繁星之間産生,我不管你帶的什麼人回來,明天我回來之前解決掉。你再這樣混賬下去,對你未來的妻子公平嗎?”賀錚怒其不爭氣。
賀錚的斥責激起了賀蘭的憤怒:“賀錚,我們鬥了那麼多年,你什麼德行我清楚得很。公平?這種東西先別說我有沒有,至少你是沒有的。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更看重的是謝家嗎?事實上你打心底裡瞧不上陸繁星這個人,因為她是陸家在這麼多年後才找回來的嫡次女,從小沒有受到很好的教育,她連名媛都稱之不上,你在乎的只是陸家的光環。”
“謝珵璇其實你也瞧不上,雖然她從小就接受很好的教育,但是謝家陰衰陽盛,謝老頭子夫婦又把她帶在身邊當心肝寶貝養了許久,愣是把這丫頭片子寵出了一個新高度,沖動又愛耍冷臉,這樣的兒媳婦你心裡多少都膈應。”說完,賀蘭冷冷一笑,笑容要多諷刺就有多諷刺。
賀蘭把該說的挑明瞭,遮羞布被撕開,赤裸裸打了賀錚的臉。賀錚對著眼前這個滿是戾氣的兒子,一下子詞窮了。賀錚認為賀蘭從來不能體諒他的用心,他只是希望賀蘭不再重蹈他和崔眞眞的悲劇,門第相差太大,根本磨合不來。崔眞眞的故去,賀錚自認心底又豈能不痛,他也並非不愛自己的兒子,可是崔前在世之時,根本不給他機會去見賀蘭。
好不容易把親生兒子接回身邊,可是賀蘭小小年紀就各種么蛾子不斷,已經懂得爾虞我詐了,數次出手與他交鋒。在重要場合,賀蘭從來不曾給過面子或者臺階他,總是拒他千裡之外。
崔前去世不久後,賀蘭主動提出搬回賀家住,賀錚其實是驚訝的,他一直認為兒子不肯原諒他。可是當賀蘭搬回來賀家的第一個晚上,賀蘭就當著賀錚與賀錚新婚妻子的面說:“搬回來住,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想看看媽媽生前待過的地方。”
一句話讓賀錚的新婚妻子秦襄很下不來臺,也勾起賀錚心底的痛。賀蘭回來賀家回得少,行蹤飄忽不定。賀蘭始終認為賀錚沒有愛過自己的母親,也認為自己母親的痕跡在這個賀家一丁點都不剩了。
繼母秦襄不忍心看到父子兩個再次爭吵不休,出言阻止:“賀蘭,他是你父親,他是為你好,你不該這麼說話。”
賀蘭看著秦襄,似笑非笑:“秦小姐,莫不是你嫁給了賀錚,真以為是我媽啦?父親?我沒他這種爹。”
說完,賀蘭立刻捱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是賀錚沖上前動手打了他。
“你個逆子!”賀錚打完了,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朝著樓梯拐角處砸去,將躲在那裡的人嚇了一跳。賀錚怒火攻心奪門而去,秦襄生怕賀錚出什麼事,也隨之而去。
氣走了自己的父親,賀蘭倒是坐了下來,靜默不語,卻半點不見氣走父親的開心。樓梯拐角處的陸繁星攥緊了自己手中的醫藥箱,聽見了開門關門的動靜才小心翼翼走了下來。
賀蘭察覺有陰影,抬頭才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陸繁星,他的臉上掛著疲倦,卻仍舊輕聲問她:“對不起,嚇到你了吧?”
陸繁星看著賀蘭臉上的掌印,她開始相信謝珵璇說的那些話,這個世界沒有一個人愛過眼前這個男孩子。陸繁星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她也曾狠狠打過自己。陸繁星看著賀蘭的臉突然流下了眼淚,過去的記憶與現狀交織在一起。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你一定很疼。”連問話都不必,篤定他一定很疼。因為她曾經也好疼好疼啊,可是沒一個人問過她疼不疼。
謝珵璇早在賀父回來的時候就知曉了,可是她也想不到這對父子倆仍舊一見面就是“刀光劍影”。謝珵璇煮好了雞蛋要端出去的時候,卻看到一幅溫馨的畫面。賀蘭坐在沙發上靜靜對著陸繁星發呆,陸繁星輕手輕腳給他塗消毒水,生怕弄疼了他。
剛看到陸繁星的眼淚,賀蘭居然生出一種陸繁星在心疼他的感覺,可是眼前的女孩子曾那麼信誓旦旦對他說不適合做朋友,她又怎麼可能會心疼自己呢,這個世界上又怎麼會有人心疼自己呢?
賀蘭這一刻突然就不願意藏起自己的心事,直接就問:“你剛才是在心疼我嗎?”
陸繁星這才恍然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真是鬼迷心竅了。
賀蘭也不為難她,也不執著一個答案。賀蘭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抱歉道:“很晚了,如果你不嫌棄就暫時住在賀家吧,如果不想留下,我開車送你回家。”
陸繁星看著他依舊沒有處理得當的傷口,搖搖頭:“沒事,我在這裡住一晚。”
“樓上右手邊是客房,你也累了,上去休息吧。”賀蘭不願意陸繁星再看到自己的傷口,將她打發去休息。
陸繁星看出他的拒絕,也不再做無用功,乖巧地點點頭,蓋好醫藥箱,向賀蘭道了晚安就上樓去了。去到客房,陸繁星給陸母去了電話,告知陸母今晚的特殊情況,報備自己今晚在賀家住一晚。
謝珵璇瞧著陸繁星上樓才端著雞蛋出來,把雞蛋擱在桌子上,扔了幹淨的毛巾給賀蘭。賀蘭用毛巾裹住雞蛋才敷在自己的淤青淤紫的地方,瞬間就被燙得嘶了一聲。謝珵璇氣得樂了:“該!”
說完,謝珵璇又擔憂地問他:“玻璃碎沒有紮進面板吧?”賀蘭搖了搖頭,繼續搗鼓自己的傷處。
謝珵璇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說什麼,她想告訴賀蘭,如果不是真心,希望賀蘭不要打擾陸繁星。可是,賀蘭連關茜茜都不願意欺騙,又何況是陸繁星。若非有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愫,賀蘭一定不會允許陸繁星給他消毒傷口的。
賀蘭與賀父剛才的爭吵,謝珵璇聽得一清二楚。其實,賀父的用心,他們這樣子家庭長大的孩子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能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