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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在胥錦身上挪了挪, 挑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著他,沉默了片刻, 略微沙啞的聲音道:“我父王是元緒先帝的親兄弟,母妃去世很早,父王執掌昭武北大營, 帶著我幾乎一直生活在北疆。”
屋內光線昏暗, 床上被褥柔軟蓬鬆, 兩個人放鬆地依偎著,就像在一片安靜的小天地裡。
胥錦輕輕捏著他的手指,偏過頭嗅著裴珩發間的清香:“北方, 是什麼樣的?”
裴珩原本說到舊事, 心裡不受控制繃得很緊, 胥錦的問題讓他放鬆了下來, 認真想了想道:“天高雲闊,看不到頭的草原, 可以縱馬一直賓士, 一口氣跑到很遠的地方,沒有路,路也就沒有盡頭。”
胥錦垂眸, 看見他嘴角微微翹起, 心裡也跟著感到愉快:“想去,我們可以一起去。”
“會有機會的。”裴珩笑了笑, 閉著眼。胥錦又輕聲地問:“後來呢?”
裴珩忽然不再感到緊張, 能夠以很平靜的心情回想過去:“那年京中宦黨大權在握, 專權擅恣,元緒帝時常抱恙。除了軍權排程限制和派來的監軍,北疆大營尚屬平靜,但禦史臺密參我父王蓄意謀反,元緒帝在除夕之前連發六道金令,大雪已經封路,金令硬是接連送到北大營。
“我父王當即離營,他的戰馬叫做‘玄荊’,關外崇嶺盡是淵谷,尋常馬匹不敢涉足險道,但只要我父王施意,地上就算是刀子,玄荊也毫不猶豫地踏上去。我父王就這樣趕回江陵,一入宮便被困留,昭武世代忠君衛國,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能反。一直僵持了半個月,各方勢力都意識到事態嚴重,四大軍區封營,備戰戒嚴,諸侯門閥召集兵馬,即欲勤王清君側,宦黨也慌了,死死封鎖皇宮訊息,北疆、諸地軍區,乃至京中權臣都打聽不到我父王的半句話。
“南北千裡,傳信還需要時間,我和昭武各軍部的老將領一樣,早就預感不好。京城又傳十三道金令,要召我一併入京,昭武二十軍部聯席密商,決定即刻向京城發兵。宦黨監軍施行數年,已是無孔不入,為防萬一,一支玄甲輕騎護送我秘密離開,目的地不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自己人。
“離開那天,北疆和京城都下了百年以來最大的一場雪,我與玄甲衛往邊關要塞附近的小城去,選的路線是往京城方向靠近,若有機會,我想入京親自接應父親。
“離營第三日,也是父王被困第十五日,準確訊息終於到手,玄甲衛同我奔赴京畿,途中遭遇三殿司埋伏,玄甲衛全軍覆沒。我流落北疆,大燕政敵遍地,為躲避追殺不能涉險,我只好一路往關外逃,在紇石烈部二王子領地暫留一陣子。”
胥錦聞言蹙眉:“三殿司追殺你?北疆部族是不是打算把你當人質?”
裴珩笑了笑:“準確地說是西陵司追殺我,當時宦黨一面蠱惑元緒帝親自下令,一面試圖染指三殿司,西陵司被侵染最甚,我與龍章的舅舅如今關系不大好,也有此故。紇石烈部的二王子是帕赫野,起初我隱瞞身份,後來情勢有變,我告知帕赫野真實身份後,他們自然是想用我與昭武軍甚至燕國換取利益。
“但在此之前,有個人孤身來到紇石烈部,把我帶走,也給我帶來父王遇害的訊息。我當時大病一場,心如死灰,他帶著我在邊疆隱姓埋名生活了一年多,外面的世界已天翻地覆,每一天都在打仗、死人,諸侯紛起,王軍討伐……
“直至大亂稍稍平息,昭武眾軍部尋來,想帶我回營,那個人一言不發拒絕了他們的要求,而後把我帶到江州軍的地盤,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叫陸眷卿,掌江州軍大營,是鎮國大將軍。”
裴珩提起陸眷卿,似乎就有難以描摹的複雜心緒,他頓了頓,胥錦的手臂在他腰上緊了緊:“他待你如何?”
裴珩思索片刻,道:“為師為父,傾囊相授,我所成就,半數承恩於他。”
“先帝如我同胞兄長,繼位後立即親自來找我,陸眷卿依舊拒絕。我在江州軍大營又留一年,跟他學水軍戰艦統領的諸多事宜,海戰戰術及演練對我無所保留。
“一年後,陸眷卿帶我回朝,我以為從此塵埃落定,只需全心全意為先帝重整江山。
“但先帝正在收拾宦黨蘭臺案的爛攤子,朝中又起一場‘崇寧之亂’,我還未承襲昭武軍權就被牽連其中。這次陸眷卿……背叛,或者說放棄了我,沒有給我任何解釋。我在他眼前被施重刑,血肉模糊,他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裴珩停頓了很久,老王爺之死是最大的遺憾,陸眷卿彌補了這部分傷痛,又在雲開月明之際給他重創,讓一個終於從深淵爬上來的人再次墜落懸崖,把舊傷疤撕開,反複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又剜下一刀。
創傷滲透到本能,裴珩本能地從此把往事封閉,但痛苦沒有因此消失,而是無聲發酵,每掀開一角,就狠狠地讓他摔回過去,讓他在高燒之中一遍遍明白,自己永遠是無能為力的少年,在那年北疆的風雪中找不到出路。
胥錦翻身放他躺好,垂眸注視著裴珩:“如今四境安定,有你半數功勞,你是你父親的承襲,他沒能做完的事,你幫他做到了……承胤,不論什麼身份,你都比你想象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