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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車禍

我探出頭去只見山崖下就是湍急的瀾滄江,兩岸石壁聳立,真如天險一般,江面並不算寬,居高臨下看去,江水是暗紅色的,彎彎曲曲地向南流淌。

胖子恐高症犯了,全身發抖,也不敢向車窗外看上半眼,只是連聲咒罵:“這操蛋司機也真敢做耍,這是……開車還是他媽耍雜技呢?這回真是想要去了胖爺啊,老胡咱們再不下車,哥們兒就要歸位了。”

shirey 楊也坐不習慣這樣的過山車,幹脆緊閉著眼睛,也不去看外邊,這樣多少還能放心一些。

我對胖子說:“革命尚未成功,咱們還要努力。你再堅持堅持,現在下了車,還要走上好遠。你想想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時候,是怎麼堅持的,你眼下這點困難算得了什麼?實話告訴你,我他媽的也快讓這破車顛散了架了。”

旁邊一個當地販茶葉的人告訴我們:“看你們嚇得咯樣,搞點暈車藥片來甩,多坐咯幾趟就覺得板紮嘍。你們要克哪點噶?”

雲南當地的方言繁雜,並不好懂,我們這次又不想與當地人過多接觸,所以茶葉販子說的什麼,我根本沒聽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賣茶葉的見我不懂他的話,就用生硬的普通話對我說:“我是說看你們難受的樣,還坐不習慣這種車,習慣就好嘍。你們是要到哪個地方去?”

我看這人是當地土生土長的,正好可以找他打聽一下路程,便對茶葉販子說:“我們是倒……倒……倒博物館的,不不,我們是自然博物館的,想去蛇河捉大蝴蝶。跟您打聽一下,這裡到遮龍山還有多遠?我們在哪裡下車比較好?”

茶葉販子一指遠處江畔的一座高山:“不遠了,轉過了那個山彎下車,就是遮龍山下的蛇爬子河。我也要到那裡去收茶葉,你們跟著我下車就行。”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灰濛濛的巨缽形山體聳立在道路的盡頭,山頂雲封霧鎖,在車裡看過去,真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雖然已經在望,但是望山跑死馬,公路又曲折蜿蜒,這段路程還著實不近,看來我們還要在這輛破車上多遭一個小時的罪。

我們都是坐在車的最後邊,正當我跟茶葉販子說話的時候,車身突然猛烈地搖晃,好像是壓到了什麼東西。司機猛地剎住車,車上的乘客前仰後倒,登時一陣大亂。混亂中就聽有人喊壓死人了,胖子咒罵著說這神經病司機這麼開車,他媽的不壓死人才怪,同我和shirey 楊一起從後邊的窗戶往來路上張望。

我只往後一看,便覺得頭皮發麻,趕緊把視線移開,再看下去非吐出來不可。他孃的,被壓死的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這時司機也從車上跳下來,去檢視車後的狀況,後邊路上有兩道醒目的綠色痕跡,痕跡的盡頭卻不是什麼人,而是一段被車撞斷的石人俑,跟真人一般的大小。石俑並不結實,只有外邊一層石殼,中間全是空的,被撞得碎成了若幹殘片,裡面爬出來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蛪蟲1。無數的蛪蟲被車輪碾得稀爛,地上有很多死蟲身體裡流出的綠汁,那種惡心的情景,叫人看得想要嘔吐。

司機在下邊看了一遍,抬腳踩死幾只,大罵晦氣,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個裡面生滿蛆的爛石頭,把車都撞癟了一大塊。

shirey 楊從車窗中指著地上的一塊石片,對我說道:“老胡,你看這石俑是仿漢制的造型,會不會是獻王時期的産物?”

我點頭道:“確實有些像,不過石俑怎麼只有層殼?裡面裝了這麼多蟲子,又被車碾碎了,單從外形上來看,已經不太容易辨認出來,所以也不能就此斷定是漢代的東西。”

我抬頭從車窗中向上看了看,萬丈高崖,雲霧環繞,也瞧不出是從哪處山崖掉落下來的,也許這附近的山上,有什麼古跡,看來我們已經進入當年獻王的勢力範圍了,不過這俑人裡怎麼長了這麼多的蛆蟲?

我心中越想越覺得不安穩,就問茶葉販子以前有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茶葉販子說:“這樣的石俑在遮龍山附近更多,都埋在土裡,有時候趕上山體滑坡,偶爾會顯露出來,裡面都長滿了肥蛆。有人說這是種古代人形棺材,但都是風傳,也不知道確切是做什麼用途的。當地人都很厭惡這種東西,認為是不吉的徵兆,預示著疾病和死亡。今天乘車遇到了,算咱們倒黴,過些天要去玉皇閣請個保平安的銀符才行。”

我擔心太過熱切地關注這些事會被人看出破綻,便不再多問,只同茶葉販子談些當地的風土人情。遮龍山已經是白族自治州的邊緣,有白族、漢族,也有極少一些景頗族同傣族,最熱鬧的節日在三月,屆時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點蒼山下,有各種山歌對唱廟會節目,十分熱鬧。

我對這些半點不感興趣,跟他聊了幾句,把話鋒一轉,又說到遮龍山,我藉著抓蝴蝶的名義問茶葉販子那裡的地形。

茶葉販子說他雖然是當地人,但是遮龍山就像是這裡一個界碑,很少有人翻過山去。那邊毒蟲毒霧很多,蚊蟲滋生,山谷中潮濕悶熱,瘴氣常年不散,已經在那裡失蹤過很多人了,當地人沒有人願意去那裡。另外一個就是遮龍山太高,上面又有雪線,天氣變化多端,冰雹、大雨、狂風等等,說來就來,剛剛還響晴白日,轉瞬間就會出現惡劣的天氣,如果沒有大隊人馬,想爬遮龍山是十分冒險的。

司機自從撞碎了石俑之後,車速就慢了下來,想必他也是擔心撞到那種東西不吉,所以盡量把車開得平穩一些,加之已經漸漸離開了那段山崖上的險路,我們總算鬆了口氣。胖子也活了過來,正好聽見茶葉販子那幾句話,忍不住問道:“哎,這什麼山,聽上去有幾分像是當年紅軍爬的雪山?不知是不是同一座?”

我對胖子說:“紅軍爬的是夾金山,跟這遮龍山不是一回事,還要往北很遠。不過你剛才看見瀾滄江的懸崖激流,與不遠處的金沙江差不多。你要是想加強傳統思想學習,可以跳下去遊一圈,體會一下主席詩詞中金沙水拍雲崖暖的意境,然後再攀越遮龍山,就只當是重走一回長徵路,爬雪山過草地了。”

胖子說道:“戰士的雙腳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烏江天塹重飛渡,兵臨貴陽抵昆明,這都是在冊的。要走長徵路,就得實心實意地從頭開始走,從半截走哪成?你這明顯的是投機主義傾向。”

1蛪,音qie;蛪蟲,古書上的一種成蟲似蟬的小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