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後,他突然開口問道:
“佐伊。你對這場疫病怎麼看?”
左鶴沉默了半晌:“沒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
鼠疫確實被戰勝了,在一兩百年之後。她在心中腹誹道。
羅倫斯先生苦笑一聲,看向窗外一片死寂的街道。曾幾何時他便喜歡站在這個地方眺望倫敦,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泰晤士河上川流不息的船隻,每當看到這些繁華的景象,心中的自豪感就會油然而生。
看吶,這就是他管理的城市。
然而此時,細雨蕭瑟,屍橫遍野,烏雲壓境,偶爾有車馬行人走過,也都是一副行色匆匆死氣沉沉的模樣,彷彿再喧鬧一些就會驚擾了死神的淺眠一般。
曾經喧嘩熱鬧的倫敦,此時儼然已經成了一座死城。
“怎麼戰勝?”他苦笑道,像是在譏諷左鶴的年少不知事,又像是在嘲諷自己的無能。
左鶴眸光閃動,沒有立刻回話。
“呵……”
羅倫斯先生冷哼一聲,在他看來左鶴這明顯說大話是被問住了,但實際上左鶴正在等待彈幕中的答案。
“事實上,有很多方案。”左鶴斟酌道。
“也許我們無法挽救那些已經感染的人,但是在防患於未然上,我們可以做的更好。”
左鶴抬起頭來,看著這位名義上的父親,“事實上,我也有很多話想要向市長大人彙報。關於瘟疫的事情。”
比如他們一開始就弄錯了的感染源,比如捕殺貓狗一類助紂為虐的指令。之前她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為還沒想好怎樣開口才不會引人懷疑。
“我今天跟蹤了一隊運屍人,他們並沒有將屍體送去教堂,反而是丟在了倫敦牆下,不出意料的話,恐怕倫敦地區大部分都是這樣。”
“您有沒有想過,這些屍體其實只是從一個地方被搬到了另一個地方,瘟疫不但沒有被解決,反而被人為地擴散到了其他地方——這樣的做法,簡直就是瘟疫汙染。”
“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火葬。”左鶴平靜地吐出這兩個字,卻像是一把重錘一樣敲在了這位老先生心上。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火葬。”左鶴十分肯定地重複道。
“這不是褻瀆神靈,這是自救,父親。”
一邊是上帝,一邊是子民。
他的眼裡滿是複雜與掙紮,但很明顯可以看得出來,羅倫斯先生動搖了。
他轉過頭來看著左鶴,那樣犀利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個商品一般。
左鶴雖然有些不適,但到底不知道他心中打的是什麼算盤,沒有躲開。
良久之後,這位老先生又才悠悠地開口。
“……我現在覺得,當初讓你變成佐伊,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