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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奏

羅懷夏看見朱駿安一時失態,眼底的關切不似作偽,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能答道:“舍妹無恙,只是有些受驚。”

朱駿安又陷入了沉默,閉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倦意開口,“朕最後只想在詔獄看到張居廉。”

羅懷夏知道朱駿安這是默許他放開手腳幹了,鄭重地跪在地上向朱駿安磕了三個頭,“謝皇上信任。”

朱駿安沒有理他,管自己負手走到窗前,沒有任何樹木掩映的紫禁城在萬裡無雲的晴空下顯得有些空曠寂寥,放眼望去皆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明黃色,朱駿安看了卻只覺得壓抑。朱駿安感到索然無味。他這樣努力地去爭,這樣費盡心機地去算計,最後還是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是九五之尊,但他想要隨心所欲付出的代價卻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因為張居廉派遣的刺客當場自盡,錦衣衛未能找到把兇案定給張居廉的證據,李英之死最終被定性為自殺。正當朝野上下都在惋惜李英、感慨陳彥允這回到底是操之過急時,沈暢、劉新雲兩案的助審宗人令周汝言卻在五月二十四日朝會上當廷無本上奏。

無本上奏屬於擾亂朝會廷紀,無論上奏者是否有要言相報,都要先受廷杖之刑。宗人令周汝言是昭慶大長公主的長子,今年都六十二了,從輩份上朱駿安得叫他表舅公。要不是這回硬被朱駿安拉出來給李英做助審,周汝言連朝會都不一定每天上。今天周汝言卻冒著受廷杖之刑的風險都要當廷上奏,可見事情的嚴重了。

“皇上,請先容老臣把奏文說了吧,老臣擔心等受了廷杖之後老臣就沒有氣力再上奏了。”周汝言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說出來的話讓滿朝文武都不忍。

朱駿安嘆了口氣,“表舅公這又是何苦。您年事已高,今日甘願受廷杖以奏報,必然是一片忠心,朕怎麼還有顏面讓您受刑呢。”

周汝言謝了恩後立即奏道:“臣要奏內閣首輔張居廉幹涉刑罰、濫用權職、謀害忠良!李英李大人絕不是畏罪自殺,李大人是因為掌握了對張居廉不利的卷宗證據,才被張居廉殺人滅口!”

整個皇極殿靜悄悄的,周汝言說的話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仍震驚於周汝言敢這麼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說出來。

周汝言喘了口氣繼續,“沈暢一案中刑部說他貪墨賑災銀三十萬兩,且尋出了銀兩來往的賬本,卻偏偏沒有提及那三十萬兩現銀的去處,只說沈暢將之折換成地産金石。賑災銀皆為當年打製的官銀,但自隆慶五年以降,市面上並未流透過如此大量的隆慶五年制官銀。”

刑部尚書何文信立即反駁道:“但是戶部的確少了三十萬兩現銀,這是刑部和戶部一起清點出來的。”

這時陳彥允也站了出來,“臣原想將此事於明日朝會上奏報,既然周大人和何大人都提及了,臣上奏昨日在戶部地窖裡頭發現三十萬兩未啟封的官銀銀錠,皆為隆慶五年所制。”

何文信冷笑,“陳大人這是開玩笑呢?一個月前刑部到戶部查賬時您怎麼沒有發現?三十萬兩官銀!從隆慶五年一直到萬歷一年,在戶部地窖裡放了整整三年,您在糊弄誰呢?”

陳彥允平靜地說:“事實如此,何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再去戶部察看。此事是臣失察,臣願領罰。”

何文信還想反駁,周汝言又開口了,“劉新雲一案更不必提,劉大人一生清廉眾人皆有目共睹,李大人查訪了當初審訊關押劉大人的獄卒,劉大人畫押的口供根本是等劉大人被折磨而死後才按了手印上去,這根本連屈打成招都算不上!”

滿殿嘩然,張居廉感受到許多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張居廉不動如山,面無表情。

周汝言痛心疾首,幾欲落淚,“不僅如此,皇上,臣與李大人在翻閱刑部卷宗時發現許多舊案皆有疑點,臣懇請皇上開啟查卷,將自隆慶元年以來至今三法司的卷宗重做校檢,臣不忍心看我大明的忠臣良民蒙冤啊!”

朱駿安看向張居廉,“張大人有什麼想說的嗎?”

張居廉神色淡淡,“現在這些不過是周大人的一面之詞。”

朱駿安點點頭,“張大人說得有理,沒有證據誰也說不好。這樣吧,三法司互查,大理寺查刑部,都察院查大理寺,刑部查都察院。將隆慶元年起至今的重大案件卷宗全部複查一邊,朕倒要看看,大明的司法到底是不是不堪成這副樣子。”

眾人沒想到朱駿安出這麼個點子,三法司手上誰沒幾個冤假錯案,這樣互查可不是就讓三法司互咬,把彼此的舊底都給掏個幹淨。

參刑部尚書何文信、都察院左都禦史徐年厚、大理寺卿於淳祐三人齊齊出列, “臣遵旨。”

朱駿安宣佈退朝後,張居廉仍舊第一個率先離開,路過陳彥允時他竟然向陳彥允笑了一下,“九衡,你現在算是出師了。”

陳彥允看見他眼中已經不想掩飾的殺機,仍舊溫和恭敬,“學生不敢,還是比不得老師。”

張居廉冷笑了一下,“你以為你已經贏了嗎?”

陳彥允神色不變,“學生和老師不一樣。老師輸贏只為了自己,學生還有需要學生庇護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一個小心願,完結前作收破三百四

其實之前到過三百四,但是又掉下來了……我好可憐、好弱小、好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