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月娘預設了,王姑姑鬆了一口氣,笑道:“來,我幫小姐把頭發梳好。”
路上顛簸,月娘有點又暈車,便極為難熬,不過十天的功夫,便足足瘦了一圈,臉上的嬰兒肥也因此小了不少。
王姑姑看得也極是心疼,便時常命車隊停下休息,好叫連著幾日都昏昏欲睡的月娘出來透口氣。
而她跟隨了夫人十幾年,對當年的事也是瞭解一二的。這孩子著實是令人憐惜,既不得夫人喜愛,不過兩歲便離府了,來到了那麼一個偏僻的小漁村生活。
生得又不算好看,全然沒有二小姐那般姣好的面容。
這般想來,她倒是有些擔心回府後月娘的生活來了。
於是,休息時,王姑姑便會教月娘一些關乎禮儀的事。也好叫她回去時不至於將這幾年鄉野丫頭的行事風格帶回,遭到嘲笑。
月娘極是爭氣,她知道她這一回去,便沒有人會像姥姥一般愛她了。那麼,她所要做的就是自己愛自己,不叫他人看扁就是前提。
王姑姑對月娘的表現極是滿意,月娘也是聰慧,不但對她所授全然學會,還會舉一反三,不過幾日功夫舉手投足間已經沒了那股鄉野丫頭的憨氣。
除了面上的麻子外,倒還真像個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小姐。只不過同二小姐比起來,自然還是有雲泥之別的。
雖然在馬車隊中月娘並不愛說話,但她總是會留意周圍人的所說所做,默默記下他們的舉手投足。
付府是京城三大家族之一,所聘馬夫自然也不會是粗野鄙夫,談吐間盡是不俗。
這一趟並未遇見太惡劣的天氣,但因為照顧月娘本來二十幾日的車程還是拖到了足足一個月。
姥姥也同她講過世間高官門第,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事不鮮。
奢華之物她也算有所耳聞。但當她當真站於付府門前之時,還是被這華貴的氣場給震懾到了。
這便是她以後要住的地方,她有些徵愣。
但心中總歸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她要時刻注意著言行,也不過轉瞬即逝便掩去了眼中的驚異之色。
她神色的變化盡數落在王姑姑的眼中,王姑姑嘆息地搖了搖頭。
也是個可憐人,明明是大家嫡女,所過的日子竟是連普通人家的庶女都不如。
“夫人,老爺都在大廳等著大小姐呢,且隨老身進去吧。”
前來迎接的是一個老媽子。
月娘看向王姑姑,見王姑姑朝她點了點頭,便默默深吸了一口氣,隨著老媽子去了。
大廳中坐著許多人,見門口來人,皆齊齊朝她看來,月娘一時有些怯場,頭腦霎時間一片空白,腳步僵硬地跟著老媽子。
“你便是葭月?”坐在主位旁的一名貴婦模樣的女子朝她揮了揮手。
見月娘沒有動靜,老媽子從一旁悄悄地拉了拉月娘的手,小聲提醒道:“大小姐,夫人叫你呢,快過去。”
這便是她的母親嗎?怎麼和姥姥說的不一樣?
在她的想象中,母親是類似於遺落人間的天仙般的存在,她溫柔,美好,彷彿會散發著令人折服的光芒。
可是眼前這個人,她的聲音這麼冷,似乎她就是站在她面前的一個陌生人。滿頭琳琅滿目的頭飾和華貴的衣物襯得她慵懶美好,月娘卻如何生不出親切之感。
見月娘呆愣中帶著失望的神色,林夫人冷笑道:“莫不是我是什麼豺狼野豹?”
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現下頓時僵住,太奶奶忙出來打圓場道:“三娘你這是什麼話?葭月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卻別嚇著她了。來,葭月,到太奶奶這來。”
“可是啞巴了?太奶奶叫你呢,還這麼一聲不吭地站著。”
對,是冷意。
這下月娘看得很清楚,她從母親的眼中看出了冷意,就像她不是她的女兒,倒像是她的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