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周越，只一句話便理解了他的意圖。

黎知遙看著酒店落地玻璃外的夜景，輕輕點了點頭：“嗯。”

“晨星的工作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沒動用過宋家的關系，倒也不是非辭不可。”

“但它是長新的子公司，只要我在這裡上班，就總會跟宋氏集團有瓜葛。”

“行吧。”那頭的周越嘆了一口氣，“然後呢？就是解除收養關繫了吧？”

“嗯，我諮詢過律師，收養關系可以透過雙方協商，簽訂協議的方式解除，到時候去民政部門登記就可以了。流程我已經瞭解了，相關的內容也讓律師幫我擬好了。”

“你這幾天就是在忙這些？”遲疑片刻，周越的語氣顯得越發沉重了，“黎知遙，你先不用做到這個地步。你怎麼知道方姨和宋叔一定會反對呢？”

下方的馬路車水馬龍，紅色的車燈彙成一片，如同節日的彩燈，映在黎知遙眼中，卻是有些刺眼。他目光虛焦，聲音卻很堅定：“如果沒有這種決心，我怎麼能讓小辰跟我走下去？”

“你捨得嗎？”周越突然問，“你捨得方姨和宋叔嗎？”

捨得這來之不易的親情嗎？

他在窗邊的扶手椅上坐下，回想起方予寧和宋景生的模樣，這對可愛又溫柔的夫婦，他叫了十年的爸爸媽媽，事實上更勝過他的親生父母。

他捨得嗎？

當然是不捨的。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天的黎知遙。

但他更捨不得宋昱辰。如果沒有他，黎知遙根本不會存在。

他沒有直接回答周越的問題，只是淡淡說：“協議中，其中一條是我會全數返還他們在十年間向我提供的撫養費和其他相關費用。”

“黎知遙，方姨和宋叔不是那樣的人，他們不會要你的錢，你不要——”

“周越！”知道周越準備勸說自己，他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量，另一隻手握緊了扶手，彷彿在借力以堅定自己的決心，“我當然也知道他們不缺錢，跟我造成的傷害相比，這些錢根本算不上什麼補償。但是不要勸我，周越。”

剋制住聲音中的些微顫抖，他繼續說：“我不能以僥幸的心態去面對他們，我不能抱著他們遲早會諒解我的心態去做這個決定。這是對他們的不尊敬，也是對小辰的不尊敬。我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他們當然有權收回。”

“小辰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為了他失去一切。”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小辰他選擇了跟我在一起，不是跟另一位女子或男子在一起，而是跟我在一起。這是一條最難的路，他失去的不比我失去的少。”

但我們會得到彼此。他這麼想。

那邊沒有了聲響，半晌，周越才開口：“看來你都決定好了。小辰呢，他知道你的決定了嗎？”

“我還沒跟他說。我打電話給你是想——”

“我知道，如果方姨和宋叔不能接受你們，以後我會多去宋家走動，幫你照顧一下兩位。”

周越果然是絕了一聲：“謝謝。”

周越長嘆了一口氣，在肚子裡搜羅了半天，最後才說道：“希望你們未來的路能順利些。”

掛了電話，黎知遙又在扶手椅上沉默了地看了一會兒夜景，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未來的路他已經選好，此刻，他只想見宋昱辰，想把那個人擁進懷裡，從此再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