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寧和宋景生的面容又浮現在眼前，彷彿下定了決心要繼續動搖他。今天在辦公室裡，宋景生離開前最後說的那句話又回響起來：

“這是我們能做的最後的讓步。知遙，求求你，看在我們十年父子的份上，我不想同時失去兩個兒子！”

他們只是相愛而已，為什麼會讓所有人都痛苦，所有人都不幸福？

有一雙溫暖的手捧住了他的臉，他睜眼，宋昱辰已經來到他身邊，彎腰將他抱住。

“知遙，我很愛你。”

他沉默著，伸手回抱住宋昱辰。

“我很愛很愛很愛你。”

“我知道了……”黎知遙輕聲說，每個字都如千斤沉重，“我答應你。”

後面的日子好像按了快進鍵，好多細節，好多事情都模糊不清了，日後追憶也難以記起。他們是如何回宋宅與方予寧、宋景生重新商談，又是如何敲定具體的日期以及未來的計劃……這些事情都記不清了。

唯一銘刻在心間的，是離別前的每個夜晚，依偎在懷裡的體溫，放肆索取的吻和越來越頻繁密集的擁抱。

黎知遙將被派至北美，以長新集團員工的名義在北美公司工作，瞭解海外業務的開展及國際市場的偏好。三年內，他不得私自回國，不得與宋昱辰見面。

“三年的異國戀啊。”

當黎知遙告知周越自己將離國的訊息時，他是這麼感慨的。

“三年的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周越彷彿回想起什麼，目光落在遠方，許久之後才偏過頭來，朝黎知遙一笑，“不過你們倆，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等待簽證的時候，黎知遙和宋昱辰進行了一趟短途旅行。沒有去那些熙熙攘攘的名勝古跡，兩個人找了個海濱城市，在海邊租了一套房子，每天並肩在沙灘上散步，看著海浪翻湧、海鷗翺翔。

天氣漸漸變暖，身上的衣衫也變薄了。宋昱辰每天早晨起來換衣服時，都有些苦惱，因為短袖襯衫和圓領上衣，根本遮不住黎知遙留在他身上的印痕。

每天醒來，宋昱辰都會一邊看著黎知遙沉睡的側臉，一邊在心裡暗念：以後不知要如何習慣獨自醒來的清晨。

他變得比以往更積極主動地擁抱、索吻，想24小時黏在黎知遙身上。不管黎知遙是在廚房裡做飯，還是在客廳裡讀書，宋昱辰的的視線總是不自覺地跟隨著他，冷不防地從背後抱住他，吻他。

他們有時在沙發上接吻，有時在餐廳裡、廚房裡、浴室裡……即將到來的分別讓他感到焦慮，他尋求親密接觸來排解不安，黎知遙也縱容他的放肆，從來都只是微笑著。

倒計時的壓力慢慢累積，在最後一天達至頂峰，終於將他壓潰。

那天，他只是掃到了玄關裡放著的行李箱一眼，淚水就止不住地流，他把自己關在浴室裡哭。不想讓黎知遙擔心，又發資訊把黎知遙支出去買東西。

他背靠著浴缸，默默地坐在地上，把頭埋進膝蓋裡流淚，心在抽搐，一陣一陣地鈍痛。

眼淚好像怎麼也流不完，擦幹了又湧出來。大約二十分鐘後，他聽到外面響起開門聲，慌亂地抽出紙巾將眼淚擦幹。

腳步聲從客廳踱至臥室，最後在浴室門外停下。

輕輕的兩聲敲門聲，“小辰，你在裡面嗎？”

“嗯。”他竭力穩住聲音中的顫抖。

“東西買回來了。”那片又停頓了片刻，“我能進去嗎？”

“別……我等下就出去。”雖然已經盡力掩飾，但濃重的鼻音還是令人生疑。

幾乎是立刻，浴室的門被推開了。

黎知遙看到的，是坐在地板上抱著雙膝，眼睛哭紅滿臉淚痕的宋昱辰。心疼瞬間排山倒海而來，他蹲下將宋昱辰緊緊抱住，身體顫抖著：“小辰，我不走了，之前的話都不算數，我不走了。”

宋昱辰的手緊抓住他的後背，臉埋進他的肩窩裡，眼淚滾燙又濕潤，“……我沒事的，只是突然有點難受，你讓我抱一會兒就好……”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抱著，彷彿自對方的身體中汲取到了力量，宋昱辰慢慢放開黎知遙，將眼淚擦幹，努力擠出一點笑容：“我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