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打上點滴,然後熟門熟路去病房。
門口床那大爺也在,一見他就扯著大嗓門說:“喲,大善人又來了。”
昨天還是英雄,今天就成大善人了。餘田生一張臉紅成猴子屁股,都懶得理大爺。
但大爺閑得慌硬找他說話:“我都聽說了,你小子有種。要不你也給大爺買包煙抽抽,我可比那小子記你的好。”
餘田生跟謝寄面面相覷,他倆誰都不會說,羅媽媽應該也不會,那大概就是譚醫生說的了。
可是譚醫生昨天分明不是很贊同。
餘田生不是小氣的人,一包煙的事,他爽快答應。
大爺果然很高興,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樂呵道:“咱們這洪山鎮窮是窮,還盡出好人,羅玉梅算一個,你這小子得佔半個。”
餘田生還什麼都沒做就被誇成這樣,更不好意思了,但又好奇為什麼是半個,就問大爺。
大爺往謝寄那怒嘴,說:“怎麼不是半個,你說你的,他不聽那不都是白搭?要我說,你把這小子拍暈帶回去,餓他個五六七八天,他就老實了。”
謝寄聽得小臉白了白,沖大爺有氣無力地抗議:“你話太多吵死了,讓醫生給你縫上。”
“哼,你讓他來,看我罵不哭他。”
謝寄小大爺自然說不過老大爺,氣得嘴唇發抖,最後把被子一拉,扭過頭再不肯說話。
今天羅媽媽有事先回去,餘田生邊打針邊陪謝寄,後來見他不睡又不說話,實在擔心他悶著,就去護士臺那邊拿了本書過來。
這些書都老掉牙了,以前他住院時就在這,看著像是換過,但總歸都是落灰發黃的舊書。
他把書角抹平了,又抖了抖灰,這才放到謝寄床邊,謝寄狐疑地扭頭看他。
“《故事會》。大廳拿的,我以前住院沒事就翻來打發時間。”餘田生解釋,“你不想看我給你讀也行,反正我也沒事做。”
謝寄垂著眼看那書:“難聽。”
餘田生以為他說書難看,附和道:“確實不怎麼樣,還沒奶奶給我講鬼故事好聽,以後也讓奶奶給你講。”
“我說你聲音難聽。”
餘田生白白挨一刀,沒想到把旁邊看戲的大爺逗:“這小子,不說話還以為是啞巴,結果這麼會罵人,好,這樣好,會罵人就死不了。”
原來罵人還能保命?餘田生雖然不懂這邏輯,不過他當然希望謝寄好好活著。
“大爺,您喜歡什麼煙,我明天給你帶過來。”
譚醫生在門口接話:“在這商量什麼大事?還給他帶煙,他那肺都爛完了,給他煙就是要他的命,你掂量一下。“
大爺一聽氣得拍床:“姓譚的,怎麼又是你,給我換周瓊來,我只要她看。”
譚醫生不理大爺,走去給謝寄聽了聽心口,看了眼床邊的《故事會》,笑道:“這書上次被人翻應該還是他。”
謝寄越過醫生看餘田生,餘田生挑眉,小聲說:“學霸,就愛看個《故事會》。”
接連陰沉幾天的雪偷偷下了一夜,跟年前那一場不能比,不過地上也白了一層。
餘田生昨天從醫院回來被奶奶揪著耳朵罵了一夜,後來是用手上點滴紮出的淤青勉強騙奶奶心疼才結束。
但奶奶態度還是沒有松動一點,甚至放話他敢亂來,她就當以後沒有他這個孫子。
理智上餘田生當然理解奶奶的抗拒,但情感上他又有點埋怨奶奶不通人情。
說到底,他已經把話說出去,謝寄羅媽媽譚醫生都知道,如果最後奶奶不同意,他那些話就不只是笑話那麼簡單。
他不能給了人家一點希望又親手掐滅,那他跟表姑表姑父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