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再響時,護士正給餘田生換藥水,好心問他:“你有電話,要不要我幫你接?”
餘田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手機在褲袋裡,他側了側身方便護士幫他拿,電話是蕭睿打的,他用脖子夾著手機說話:“蕭總,徐小姐怎麼樣了?”
他嗓子啞得不成樣子,蕭睿聽得直皺眉:“手上的傷處理了嗎?打電話你也沒說你受傷,怎麼,是怕謝寄跟他媽發瘋?”
他倒是什麼都看得明白,餘田生只有苦笑:“一點小事就別跟他說了。但他媽看起來……”
“乳腺癌。夏天複查就已經轉移了,腦子不清醒。”
蕭睿頓了頓,也不是有意替徐寒芳說話,但癌細胞長到腦子裡多少有影響。
他嘆了口氣:“謝寄跟她關系就這樣了,是徐姨不死心。餘工,按說我沒立場跟你要求什麼,但你知道不管你和徐姨誰有事,最不好過的還是謝寄。”
餘田生怎麼會不知道,他深有同感地點頭,意識到這是電話,對方看不見,就順著話說:“蕭總,我都明白。今天的事就這樣吧,阿姨那邊您多費心,我就不過去打擾了。”
蕭睿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同情,再次說了所有費用他承擔,餘田生不願麻煩他,堅決謝絕,對方終於掛電話,他一鬆怠,手機從肩膀上掉下來砸在椅子上,他用腿擋住了。
三瓶點滴打完已經淩晨四點,餘田生舉著兩只粽子一樣的手走出醫院步行回家,趙小海竟然在,聽到動靜從沙發裡竄起來。
師徒倆四目相對,趙小海撲過來抓著餘田生胳膊看他的手,一邊嗷嗷叫。
“師父你去哪了?給你打那麼多電話都不接,還以為你暈哪了,我都急死了。”
“我看你剛才睡得挺好。”餘田生揶揄一句。
他知道趙小海擔心,但這麼吵他受不了,抬腿將他踢開,疲憊道:“我去醫院處理傷口,接不了電話。去睡覺,明天得你自己去展館看著。”
說完餘田生回房間,衣服沒法換,只能這麼合衣躺著,不舒服是不舒服,倒是很快睡著了。
城市另一端,高階私立醫院,徐寒芳無聲無息地躺著,病房裡只有醫療儀器的滴滴聲,訓練有素的護工端坐在病床前,一刻也不敢挪開視線。
天剛矇矇亮,病房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護工起身開門,一個老太太被另一個中年女人攙扶著沖進來,她們後面跟著兩個年輕男人,她只認得昨天請她的蕭先生。
蕭睿用眼神示意,護工等人都進了病房才走出來,跟到一邊說話:“病人一晚上痛了幾次,醫生給打了止痛針,她痛也沒醒……”
徐寒芳的病已經到了瞞不住的地步,所以昨天把她送來醫院安置好後,蕭睿緊接著就給周意打了電話。
不跟謝寄說是因為這個禮拜他都在外地,他沒敢這麼冒然一個電話打過去。
病房裡很快傳來哭聲,蕭睿皺眉走過去,看到老太太俯在徐寒芳身上哭,周瓊芳也在旁邊抹眼淚,倒是周意,雙手抓著床尾欄杆面無表情。
他瞥一眼蕭睿,走出來將他推到一邊,不客氣地問:“我小姨生病的事你早知道了?謝寄知不知道?你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蕭睿耷著眼皮看周意的手,沒說話。
周意上次捱了這個人的揍,心裡仍然不忿,又推了推他:“看什麼?問你話聽不到?我小姨都病成這樣了……”
蕭睿忍耐地將周意的手甩開,冷笑:“對啊,你小姨都病成這樣你們怎麼都不知道?她供你們一大家子吃香喝辣,怎麼就沒人發現她生病了?”
周意表情一滯:“蕭睿你什麼意思?”
“說你蠢還真一點不帶摻假的。周意,你看不出你小姨生病沒人怪你,你外婆你媽也看不出來就說不過去了吧?你再想想,要覺得我說的過分再來跟我討論。”
蕭睿嘲諷地看周意一眼,抽腿回病房。
徐寒芳已經醒了,不過應該是被吵醒的,神志還沒有完全清醒,轉著眼睛看老太太和周瓊芳。
老太太抖著手摸徐寒芳的臉,哭得說不出話,旁邊周瓊芳替她媽責怪妹妹:“寒芳你怎麼這麼糊塗,生病為什麼不說,媽一聽到訊息都差點嚇暈過去……”
“你們只是嚇暈,徐姨是真暈。”蕭睿才不管什麼長輩,出言譏諷,“住一個屋簷下,同桌吃飯,你們的眼睛能看見什麼請問?”
蕭睿平時跟徐寒芳打交道都不多,更別說跟這兩位,反而因為蕭嵐山的關系,周瓊芳對他多少有些忌憚。
現在被質疑,周瓊芳卻說不出什麼來反駁,再被蕭睿用眼神一刺,她更是心虛,嘴一張,說:“不是我們不看,寒芳她太要強……”
“總之都是她的錯是這個意思嗎?”蕭睿一點面子都不打算給,“這位大姐,看到徐姨現在的樣子,你是不是可以松一口氣了?”
周瓊芳面色一凝:“你這話說的,她是我妹妹,她生病我松什麼氣?!”
周意沖進來維護他媽:“蕭睿你他媽有病看病,再這麼胡說八道,別怪我不客氣。”
“用不著跟我客氣。”蕭睿目光輕蔑地掃了一圈,“你們該客氣的人是徐姨,捫心自問你們誰對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