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還是沒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麼。
原本他面對誰都能口若懸河,可唯獨現在,他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女人:“你能在家待幾天?”
許維:“四天。”
女人點點頭,她轉過頭看著許維的側臉,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伸手擦了擦眼角。
“你爸早就後悔了。”女人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沒文化,你別理他,你別再跑了。”
許維低著頭,他沒有出聲。
女人:“你這些年,在外面怎麼樣?”
許維說:“還行,剛拿了比賽冠軍。”
女人抿了抿唇:“有沒有受委屈?”
“你爸……”女人嘴唇在顫抖,“當年不該那麼說你……他知道錯了。”
許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家庭的矛盾必定伴隨著無數爭吵,而作為最親的人,又最懂怎麼朝對方心口上插刀,於是他只是繼續含糊道:“都過去這麼久了。”
女人沉默了。
她還記得兒子那時候就站在這個客廳裡,幾乎瘋狂地問:“你為什麼不信我?!是他先動得手!我是你兒子還是他是你兒子?!他罵我是窮狗!朝我校服上倒墨水!朝我臉上吐口水!”
丈夫就站在臥室門口,瞪大了眼睛罵:“人家說錯了嗎!我們就是窮狗!你怎麼不能忍?!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進一高,我們花了多少錢!求了多少人?!”
兒子吼道:“我讓你們送我上一高了嗎?!我都在求你了,求你別讓我轉學!我不是讀書的材料!”
於是丈夫擼起了袖子:“你再說一遍?!”
兒子怒吼:“再說幾遍都一樣,我不是讀書的材料!我讀不出來!”
“放狗屁!”丈夫臉龐漲紅,“怎麼讀不出來?!你比別人笨嗎?!”
兒子:“對!我就是比別人笨!”
丈夫抓住了兒子的手腕,扯著兒子出門:“去!去給人家道歉!去給人家下跪!”
兒子死命往後墜:“我不去!我要不要臉?你要不要臉?”
丈夫的身體在顫抖,他雙眼充血:“你有什麼臉?我有什麼臉?你把書念出來了,我們才有臉!”
兒子最終還是拖走了。
父子倆回來的時候就像仇人一樣。
從那天起,兒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和父母爭吵,不再說自己不是讀書的材料,甚至不再惹事。
然後,他就帶著戶口本消失了。
後來她問丈夫,原來那天丈夫帶著兒子去了老師家,讓兒子跪下給被他打的同學道歉,讓老師不要記過,不要開除他。
然後她就沒有再問了。
她不想知道兒子究竟有沒有下跪。
兒子最後還是沒有讀書,單方面和家裡斷絕了關系。
幸好還有周子豪,每過一段時間會給他們說許維的近況。
她和丈夫都不會上網,哪怕知道許維現在是遊戲選手,也從沒看過許維的任何一場比賽,只是每次都會記下兒子比賽的時間,給周子豪打去電話,問問許維那一場是輸了還是贏了。
“你在外面,沒被人欺負吧?”女人低聲問。
許維:“我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女人:“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