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令君。”塌頓拱手正色言道。“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公孫珣渾然不以為意。
“令君。”塌頓咬牙言道。“今夜打草驚蛇,怕是高句麗人已經連夜去尋援軍了,若是令君下定決心,還請你即刻發兵,再無拖延。”
公孫珣一時失笑:“我還以為塌頓首領見到對方營壘堅固,號令分明,起了退意呢,居然是求戰嗎?”
我領著一千多人在你一萬人的軍隊裡,瘋了才會有什麼‘退意’,就是有也不敢說啊?塌頓心中無奈,只能強做慷慨道:
“令君說的哪裡話,我們烏桓人世代居於遼西,與公孫氏素來相善,更兼趙太守恩威並重,上下無不膺服……此番得蒙令君徵召,正該效死命才對!營盤堅固又如何?若令君有命,我們烏桓人便是捨棄突騎之利,也要為令君捨命白刃一戰的!”
“莫戶頭人怎麼說?”公孫珣忽然又回頭朝莫戶袧問道。
“大人說的哪裡話?!”莫戶袧當即挺胸。“我莫戶袧視您與安利號為再生父母,您若有令,我莫戶部必然傾力死戰!”
“段部呢?”公孫珣滿意的點點頭,復又看向了段日餘明。
“段部受趙太守大恩,也全憑令君調遣。”段日餘明趕緊答應。
“那扶余簡位居豬加又意欲何為呢?”公孫珣繼續往下問去……豬加,乃是扶余四道官位之一,其餘三道分別是牛加、馬加、狗加,也是有意思!
“將軍說的哪裡話?”趕緊俯首的簡位居也是一口不賴的漢話,或者說這年頭各族人士也只能用漢話才能相互交流。“我們扶余人屢受高句麗人壓迫,也屢受大漢扶助……若是跟著大漢去打高句麗人還不使出死力來,那這身性命留著何用?”
這倒是合情合理了,一旁的徐榮暗自思索,拋開跟高句麗有直接利害關係的扶余人不說,遇到頓挫之時,一群遼西來的雜胡野人,居然不耍賴偷奸,反而只求抓住最後一線戰機勉力一戰……雖然有些不得已的味道,但這個公孫氏出身的年輕令君,恐怕確實在這些人心中地位非比尋常!
“說的好!”問完幾個外族頭人後公孫珣也不再繼續追問了,就在中軍大帳前昂然下令。“既然諸君都有戰意,那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我們便兵發坐原!”
此言一出,眼前眾將不管各自心思如何駁雜,卻都再無多餘言語,只是轟然稱喏!
眾將紛紛告退回營,公孫珣自然也是掀開中軍大帳入內,不過,婁子伯倒是依舊跟了進來……眾人也不以為意。
“一個個的說的好聽,背地裡卻多是存了不良之心。”婁圭一進帳便忍不住冷言嘲諷起來。“分明是看到敵營堅固又條理分明,然後又個個吝惜自己部族,所以便只想趁著高句麗援軍未至之時勉力一戰,好給少君你還有趙太守一個交代,這樣等到相持之後就能腆著臉要求撤軍了。”
“你管這個作甚?”坐回到上首位置的公孫珣卸下自己的斷刀,握在手中不以為意道。“本就是僱傭軍,本就是隻求一戰而已……再說了,若能大勝,他們自然會繼續追隨,若不勝,我們難道也會執意留在此處嗎?”
婁圭一時沉默,卻又忽然問道:“剛才少君可曾看清了訊號?”
“看清了。”公孫珣點頭作答。
“我還以為是我看花眼了,”婁圭略顯狐疑的言道。“居然是最中間那座大營……啞啞可慮安排的人難道是坐原主將?若是如此,豈不是太過輕易?!”
“鬼曉得。”公孫珣終於嚴肅了起來。“但不管如何,明日便能見分曉了!”
婁子伯微微頷首不語。
………………
寒冬臘月,天色未明便能看見一股白氣從整個漢軍大營中飄散出來,這是大軍為了早間用餐和隨行乾糧而在埋鍋做飯。
而等到早間飯後,從戰馬到乾糧引水,從器械到移營的各項事務卻都已經完備……呂範在雁門總攬軍營庶務,鍛鍊得當,再加上一個認真負責的王修,二人領著一眾軍吏,倒也是稱得上是井井有條。
士卒們開始列隊出營,公孫珣也開始一早便辛苦分派起來……要知道,上萬大軍,胡漢紛雜,戰力不一,想要前行二十里再戰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首先一個,此處大營作為進軍根基是不能放棄的,所以呂範要帶著兩千人,其中一千雜胡一千漢軍,皆時最弱之人,在此處留守,併兼做後勤;然後王修還要帶著五百人隨軍前進,準備沿途設立補給點,並在坐原谷口處建立一個小營以防不測!
而戰兵中也是要分門別類,最先出發的乃是韓當和莫戶袧二人,他們倆領著漢軍一千、胡騎一千,作為先鋒先去坐原谷口穩住陣腳;然後則是公孫範督導著一些不能上臺面的雜胡所部,約有五六百人,沿途清理道路,併兼為第二陣;接著才是塌頓、段日餘明、徐榮等各持本部,前後護衛著公孫珣,約有四千人作為主力第四陣跟上,而公孫越則和扶余豬加簡位居領著那一千扶余人作為後衛。
大軍過萬,無邊無沿,前面的韓當和莫戶袧二人的旗幟已經消失不見,公孫範也已經全員出發,公孫珣這裡的主力方才出營列陣完畢,並往前方坐原出發!
“主公稍待!”公孫珣剛剛動身,身後卻又忽然傳來呂範的呼喊聲,儼然是後者忽然從營中追出。
剛剛動身卻又停住腳步計程車卒們紛紛議論不休,眾人見狀也皆是蹙眉不語,便是公孫珣也有些暗暗心驚……呂範不是個不識大體之人,這都要行軍了才忽然追出來,怕是真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主公!”呂範負著一物,匆匆從營門中打馬而出,然後又趕緊將那物塞給了自家主公。“夫人剛剛讓人從襄平送來一物,我不敢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