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萍滿臉都是無奈。
“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他自己想不開。心病啊……”
可不就是心病嗎?原本自詡成功人士,偏偏人到中年前途最敞亮的時候,遭受了致命一擊,能看得開的人真不多。更要命的,還是家裡人的態度。
趙秋萍本來不想說的那麼清楚,可瞎糊弄女兒倒是無所謂,她做不到敷衍婆婆。
不得已,她只得開口解釋了起來。
“小藝她大舅吧,打小就心高氣傲的,畢竟他是家裡的長子,小藝她外公還在世時,也特別看重長子,老傳統老思想嘛,就覺得長子應該頂門立戶,小兒子寵點沒啥,女兒更是隻需要疼著寵著就成,又不指望有多大出息的。結果你大舅……心氣太高了,一下子栽了那麼大的跟頭,就有些受不住了。”
袁藝外公是在她上初中時沒了的,所以相較於全然沒有任何印象的爺爺,袁藝對外公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記憶裡,那是個成天樂呵呵笑著的老人,很多人都說他是個特別重男輕女的人,可袁藝對他的感觀倒還是不錯。那是因為,外公雖然確實在思想方面重男輕女,可在日常生活中,無論是對女兒趙秋萍,還是對外孫女袁藝,都是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寵著的。
真要算起來,這個老人應該是最最傳統的那種重男輕女思想,覺得兒子一定要有出息,畢竟將來是家中的頂樑柱,至於女兒,因為遲早是要嫁出去的,此時不疼,難不成等嫁出去了再疼?甚至於,小時候袁藝和趙睿一起犯錯,挨罵的永遠都是趙睿,哪怕他年紀比袁藝小,在外公看來,男孩子就該頂天立地,女孩子就算長大了,那不一樣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姑娘嗎?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家庭環境,造成了大舅平日裡說一不二的個性,他習慣了掌控別人,也習慣了家裡人全都以他馬首是瞻,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業還是很成功的,不光在家裡是老大,在單位裡也是個受人尊重的領導。
而現在……
袁老太聽完了之後,只感概道:“老話說的好,心病還要心藥醫,還得他自己看開些。”
也許在外人看來,沒什麼看不開的。畢竟趙國昌就算從主任的位置上下來了,他又不是犯了原則性錯誤,工作還是有的。收入盡管減少了些,不過大體上變化不大。只是這麼一來,除了灰色收入徹底沒了外,最大的差距大概在於心理壓力了,這個確實沒辦法。
袁藝是這麼猜測的,可她又能怎麼辦呢?
沒想到,趙秋萍在猶豫再三後,又說了一番話:“我大哥他……其實,睿睿的分班名單出來後,我大嫂還是心疼睿睿居多,覺得都是當父母的沒本事,不能給孩子保駕護航。這個我倒是可以理解,有時候我也在想,要是我能耐點,是不是當初就可以送小藝去二中了,三萬的贊助費是很高,可再高昂也沒有孩子的前提來得重要,總覺得對不住孩子。”
“媽!”袁藝驚呆了,不是驚訝於她媽還沒放棄她,而是,“沒考上二中是我自己的錯,跟你有什麼關系?什麼叫做對不住?如果說,高中還能花錢買,那大學呢?畢業後找工作呢?就連國家也只規定了九年制義務教育,也規定了孩子成年後父母就對孩子沒義務了,你哪裡對不住我了?”
“這不是……算了,不說你的事了,還是說睿睿吧。”
“睿睿又怎麼了?他又不是會鬧騰的人。”袁藝更不明白了,說白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趙睿都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他的人生與其說是自己走出來的,不如說是被父母強行推著往前走的,就連往哪個方向走,走幾步做什麼,都是被提前規劃好的。
“剛我不是說,你大舅媽覺得對不住睿睿嗎?畢竟這個事情,從頭到尾跟他真的沒什麼關系,他也是聽父母的話,才去實驗一班的。然後,這不是分班了?他就說,其實去哪個班都沒關系的,反正他在實驗班也跟不上,去普通班挺好的。”
袁藝還是沒明白過來,一頭霧水的說:“對啊,睿睿不是打小就這麼個性子嗎?我早就說過,他對很多事情都無所謂的。”
趙秋萍哭笑不得看著袁藝,她就知道女兒未必能明白她的意思,倒是袁老太,一下子悟了:“那小藝大舅確實要被氣倒,當爹媽的費勁千辛萬苦,才把孩子塞到實驗班裡,結果他一句‘去哪個班都沒關系’,這不就是說,先前花費的一切心血,全都白費了嗎?難怪生氣,難怪病倒……還不能怨孩子。”
聽袁老太這麼一說,袁藝也懂了。
沒當過父母真的不知道這種感覺,這就好比付出一切只為了讓孩子享受更好的生活,結果孩子給你來一句,一樣啊,沒差啊,你氣不氣?更氣得是,趙家為了這個事情,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
比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更叫人深感無力的,大概就是趙睿這種對外界幾乎沒有任何感覺的人了,真的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說不出來的心累心堵心塞。
“所以你大舅現在除非回家拿東西,不然都不想回去了,就是心裡不舒坦。可這事兒,旁人也不好開導,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想通了。”趙秋萍嘆著氣說。
袁藝覺得,事情可能會比趙秋萍想得還要糟糕,假如她大舅一直鬱郁不得志,難免不會就此鑽了牛角尖。
尤其是,父母父母,其實父親跟母親是不一樣的。媽媽可能是最愛孩子的,願意為孩子付出一切,可當爸爸的,極有可能將自己和事業排在前面,不是不愛孩子,而是不會全心全意的愛而已。
不過……
就趙睿那性子,只怕完全感受不到。
這就比較尷尬了。
_(┐「e:)_
轉瞬,就到了博雅高中開學的日子,袁藝提前一天把做完了的暑假作業放進書包裡,吃過奶奶精心準備的早飯後,這才離開了家。
九月一日是開學日,也是可憐的程飛躍生日。
袁藝一度認為,她大姑最能耐的就是在開學日生下了程飛躍,直接導致那貨就算畢業後也興不起過生日的興致來。用他本人的話來說,每次過生日,都會想起被開學所支配的恐懼,畢竟從上幼兒園開始,他就無比討厭過生日,甚至期待生日這天永遠都不要來。
慘絕人寰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