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邪氣入體,濕寒所致,沒想到愈演愈烈,竟一直好不了。”陳皇後抿了口藥汁,卻是苦澀地蹙了眉梢,懨懨說道。瞧著眼前孩兒豐神俊朗,像極了景元帝年輕時候的模樣,不禁晃了神。
心下卻有些感知,自己時日無多,若能親眼瞧著他龍袍加身,自個即是去也去得安穩。她損了個兒子,卻還有個更優秀的,偏偏叫那惡毒女子連累,思及此,陳皇後沉了面色。
摒退侍候的嬤嬤宮娥,獨留顧玄曄問話。
“樊王一事可和你府裡那女子有關?”
顧玄曄擰眉,“筠兒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隨即頓了頓,“樊王中毒蹊蹺,而京中傳言多是成王那邊放的風聲,企圖輿論引導於兒臣不利,兒臣已吩咐安祿處理,母後不必擔憂。”
“你做事慣有分寸,要照本宮說,那女子和她腹中孩兒一併交由大理寺除了才好,何必犯著惹怒聖上。”陳皇後擰眉,作是不滿地嗔怪道。
顧玄曄斂了眸子,並未出聲。
“罷了,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若是個男孩兒交了安瑾養著也是不錯。”陳皇後說了會露了疲倦之色,停頓作是歇晌,“你舅舅道你近來所為摸不著頭腦,有什麼的多和他商量商量,莫要自個一人擔著。”
“兒臣省得。”顧玄曄想到那老狐貍,垂首應答,眯起的眼裡有暗芒掠過。
一碗藥餵了底,顧玄曄將空碗擱在宮娥呈上來的方盤上,因著鼻端一直嗅到的氤氳香氣,尋了源頭,瞥見床頭月白緞繡合歡花鵝絨枕頭旁,落了凝視。
“母後,可否讓兒臣瞧瞧那香包?”顧玄曄瞧著那略是熟悉的花紋,詢了出聲。
陳皇後自然遞上,“這香包似乎有寧神的功效,本宮聞著甚好,夜裡也能入眠,故此擱了床頭。”但見顧玄曄陡然變了神色,滿面陰沉擒著那物,蹙眉問道,“可是有何問題?”
顧玄曄總算記起為何覺得此物熟悉,當初項瑤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異域香料,買通德妃身邊的宮娥趁德妃染了風寒之際給用上,導致風寒自此未愈,一直要了性命,禦醫都道是體虛所致。
而此物現下卻出現在母後手上……顧玄曄心下大駭,倏地攥緊了香包,暗暗咬了項瑤二字,自恢複記憶以來的隱隱猜測被證實,只怕離魂而來的不止他一個,所以分支變數也都有了解釋。
她是來向自己複仇的!
想通這點的顧玄曄臉色烏沉可怕,用力攥著香包的手指骨節泛白,彷彿要捏碎了般。
酉時過後,夜幕初降,宮中華燈初上,太和殿絲竹縈耳,妙舞映眼,群臣邊欣賞著歌舞,邊品嘗著美酒珍饈。
景元帝端坐於龍椅之上,頭上帶著金色的冠冕,明黃色的龍袍更襯得他威嚴無雙,上位者的氣勢在無形之中釋放而出。大抵是近來事情紛擾,鬢角竟生了一縷白發,臣子們瞧見暗是猜測為了幾位皇子。
太子之位空懸,成王蠢蠢欲動,不惜代價拉攏群臣。朝中串聯之風盛起,以嚴尚書為首,一致上表奏請景元帝冊立成王為太子。不料適得其反,令景元帝頗為忌憚。
可偏偏景元帝又放任皇子間暗鬥,叫群臣愈發看不明白。終究是帝心難測,一時大臣中保持中立看風向的亦有不少。
而事件主角的三位皇子列了一席,藺王得皇後緣故暫解禁閉,神色略是憂鬱地坐了樊王右手旁,藉著攀談細細打量,面前擱的酒換作茶,道是以茶代酒,便有侍從遞了茶盞到其手中,大抵是茶盞滿了的緣故,舉起之際茶水輕晃險些灑出。
顧玄曄垂眸斂了深思,顧妧的天香蠱應是無人能解的,上一回誤打誤撞用了換血的法子保了命卻瞎了眼,這一世雖是重複,但夾了個項瑤,就令人不得不起疑,畢竟項瑤與項青妤那一層的關系,只怕未必會袖手旁觀。
另一側成王春風得意,與人推杯置盞,喝得盡興。見了藺王如此神色,當是落魄,眼底噙著明晃晃的得意,故意到了藺王跟前要與他喝上一杯,藺王神色微動,接了那酒盞,站起與他碰杯,餘光瞥見身著粉衣宮裝的宮娥端呈著精緻佳餚魚貫而入,揚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