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瑤如何沒感覺到那刺人目光,挑了嘴角,與雲雀道:“我都忘了有沒有把給宗保的烏玉膏放進去,雲雀你去瞧看看。”
這一說反倒把項筠的心給提了起來,緊張地攥著手心,生怕被發現什麼。
這反應落了項瑤眼裡,很快隱了眼底看戲之意。
雲雀答了後便要往外頭去,項筠更是緊張了。
項瑤當然不會讓項筠的計劃落空,沉吟片刻像是記起似的喚住了人,“我想起來了,放了的,別看烏烏黑黑,去奶癬的功效甚好。”
項筠見狀,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聽著那話,烏玉膏似乎同那香料差不多,項蓁曾囑咐過不能碰了面板,要被當成烏玉膏抹了,豈不事半功倍?
項青妤勾著笑意覷向項瑤,相視的眸子裡泛著亮亮光點,還是這般愛戲耍人。眼角餘光瞧見項筠那得逞神情,臉上劃過冷意,雖說不是親姊妹,但這些年項府待她不薄,怎養出這麼個惡毒玩意?
戲臺上一幕唱完,突然靜了下來,碧衣丫鬟魚貫而入,呈上精緻菜餚,隔著戲臺的華音閣雖看不到裡頭情形,卻隱隱有男人們高談闊論的聲音傳來,夾雜著酒盞碰杯的響動。
一開席,項瑤才發現給宋弘璟準備的醒酒丸還在身上,便藉口離席給他送過去,想著順道交代他少喝些。方走到迴廊轉彎處,便瞧見兩道頎長身影對峙而立,周圍隱約透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氛圍。
顧玄曄看著面前這人,想到的卻是上一世攜著戰火塵囂回來的畫面,一身玄黑鎧甲,為項瑤守靈三日……他以何種身份?可自己卻奈何他不得,畢竟還要倚仗此人,也是當時才察覺宋弘璟竟對項瑤有這份心思。
項瑤出殯那日,這人一柄環首刀架了他脖子,以下犯上還那般理直氣壯,道是為了大梁饒過他一命,等到大梁江山後繼有人,便是回來取命之時,之後再尋不著蹤跡。而那人言出必行的行事風格卻叫他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如一把看不到的劍懸在脖子上日夜難安,直到記憶終止,他都未有子嗣。
兩世交替的記憶因面前的人漸漸鮮活,尤其之前遠遠看到項瑤,更是如記憶中的模樣,細細回憶,竟還能回想起兩人美好點滴,懷念非常,可她已經成為宋夫人……
“藺王?”見他攔著去路又默不作聲的樣子著實古怪,宋弘璟耐心告罄,出言詢問。
“瑤兒可好?”顧玄曄下意識便問出這句,話一出口就察覺不妥,瞧見對面之人微擰眉心攏了寒意,幹咳一聲補救,“入了王府後能見面的機會少,筠兒常常唸叨宋夫人的好。”
宋弘璟臉色仍是不悅,並未信了他的說詞,氣氛僵硬尷尬。
項瑤見狀挪了步子上前,對顧玄曄盈盈施禮。“藺王萬福金安。”隨後走到宋弘璟身旁,將醒酒丸交到他手裡細心叮囑,“莫要貪杯。”
“我省得。”宋弘璟嘴角微揚,化開一身寒霜。
兩人站在一道便縈繞一股脈脈溫情,項瑤那雙晶亮的眼眸裡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戀,顧玄曄曾無數次見過,不禁憶起她曾為自己甘願放下身段洗手作羹湯,可當時的自己只覺得厭煩,虛以委蛇,如今她看向了別人,心中漫起的感受卻是萬般複雜,很想把那雙眼捂住,叫她只能看著自己……
宋弘璟動了動身子,不著痕跡地擋在兩人之間。“這裡風大,回去吧。”
“嗯。”項瑤應聲,亦察覺到顧玄曄有些古怪,那感覺彷彿與上一輩子重疊,沉穩自若、城府更深……只是因為病弱抑鬱的錯覺吧?
回了宴席,戲臺上是一名琴姬,腰束一條銀色腰帶做裝飾,繪有複雜奇異花紋,顯出玲瓏的誘人身姿,面上覆著薄薄面紗增了幾分神秘感,露出的雙眼嫵媚多情,十指撫過琴絃,淙淙樂聲流出。
一曲〈鹿鳴〉歡快流暢,博得一陣叫好,項瑤卻看著那人微微蹙起了眉頭,雖離得遠,只瞧了個身段輪廓,可那淡淡香氣還是叫她察覺出了身份,不由多放了三分注意在她身上。
“姊姊當初一曲技驚四座,這琴姬自是比不得,不知太子妃生辰能否有機會再欣賞一回。”項筠望著項瑤忽而出聲。
旁邊的婦人們聞言亦瞧了過來,對項筠越發厭惡,借了太子妃的名頭,卻是讓宋夫人行琴姬之事,未免屈辱,就聽項瑤笑盈盈道——
“我只會那一曲,今天這場合不適合,不分場合行事惹了厭煩就不好了,還請太子妃恕罪。”言罷,意有所指地瞟過了項筠,暗指她不分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