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樂晟微微側頭,很快想起不久前自己寫給她的那句豔詞,臉色有些訕訕,又好氣又好笑地俯過身去,哄她,「知道笑話朕,怎麼不知道報答朕?朕在這守你一夜,就換來你一句有報應?」
林陌染便坐起來,順手拿了放在一旁的杏仁酥、梅花糕,一股腦塞進他嘴裡,邊看他一嘴巴鼓鼓囊囊費勁地嚼著,邊自顧自笑得開心,道:「多吃點,別客氣!本妃賞你的!」
換來他兩指輕輕掐了一下她鼻尖,痠麻!
他卻在這無比甜膩的味道中,失神淪陷。
「再睡會兒。朕下午就來看你。」好不容易將滿嘴的糕點嚥下去,燕樂晟深深凝望她一眼,輕笑算是告別,然後轉身走出沉雪塢。
沉雪塢外,日光高照。
初夏溫暖的氣息,合著院中初生新草的清香,撲面而來。他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中的凝重也一點點四散而去。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真正卸下心中的擔子,一下馬車,抬眼便看見辰靳正端坐在政陽殿主殿的偏倚上,見他來了,立馬站起來,一臉沉重,往日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浪蕩氣質,蕩然無存。
「我爹打算起兵謀反,擁九王爺為皇。」
燕樂晟面無表情穿過大殿,一掀袍擺,卻是坐在了辰靳的上首,並不坐那張龍椅,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悠悠地啜了一口。
辰靳明顯焦急難安,一手奪過他的杯子,喝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般優哉遊哉地喝茶!早上為何不去早朝,我爹說你沉迷妖色,不務正業,即位兩年毫無作為!他快把所有大臣都策反了!」
燕樂晟又拾起另外一個杯子,慢慢斟滿了茶,啜一口,眼中神色明滅不定,面上始終那副冷冷的表情,毫無動容。
辰靳長嘆一聲,「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可知道,那晚我二弟從宮中回來,和我爹關了書房門,密談了一整夜!」他頓了頓,穩著自己的情緒,「你知道他們出來後第一個決定是什麼?」
「哦?」燕樂晟挑了挑眉,依舊語氣淡淡,「是什麼?」
辰靳恨鐵不成鋼地一拍桌案,「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萎靡不振!他們說,第一個要除掉的人,是林陌染!」
燕樂晟眼中銳光一驟,然而很快,又恢複了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淡笑問道:「這又是為何?她一介女子,一無兵權,二無政謀,值得你們這般興師動眾?」
「她牽扯著趙家手中最重要的兩枚棋子!」辰靳厲聲喝道,「九王府,和林府!」聲音一頓,又極冷地飛快吐了一句,「她還是你的軟肋,你的心尖上的寵兒。」
燕樂晟嗤笑一聲,放下了酒杯,臉色忽然變得冷硬陰沉,「趙家以為,除掉她,除掉了朕心尖上的寵兒,朕就會因此一蹶不振,棄朝綱而不顧?趙家還以為,除掉她,林府才會心無芥蒂地完全倒戈?有了林府龐大資産的協助,起兵謀反就能毫無阻礙、勇往直前?」
辰靳一滯,訝然低語,「難道不是?」
「可笑至極!!」
燕樂晟忽然站起,滿臉怒容地一揮手袖,將一桌的杯盤茶具狠狠掃落在地!
「嘩啦啦」一陣刺耳的瓷器碎裂聲!
轉眼間,方才還被他興致悠然握在手中的杯子,就已變成了一地狼藉的碎片。
辰靳捉摸不透他此刻古怪的情緒,正要抬頭詢問。
燕樂晟又一個轉身,輕笑著揚起一雙剔羽眉,眸子裡方才那股陰騭複雜的神色,已經全部散去,變作一汪明亮的光。
他神色柔軟,吐出了一句讓辰靳始料不及的話。
「朕想接柳妃回宮。」
辰靳猛地臉色一變,「林陌染怎麼辦?」
「趙家不是想她死嗎?」燕樂晟淡然輕哼,「朕也不能讓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