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沒來得及問個明白,他已推門而出。留她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也只好懷揣著滿腹疑惑出門回房。
截止昨晚,她夜裡都還要清掃庭院,今天都還是上午睡覺。
是以“時差”尚未倒過來,紅衣回了房,躺在榻上睡不著,看看旁邊榻上睡得很香的綠袖,想聊天打發時間都不行。
從躺著變成趴著、又從趴著轉成躺著,直到有人來叩門。
輕應了聲“來了”,紅衣起榻穿衣,掌了燈去開門。
外面的婢子一福:“紅衣姑娘,公子叫你去一趟。”
果然是“大概過不多時,還得叫你起來”。
她隨著那婢子走出樂坊,走的路並不熟悉,到了地方她倒也猜了出來——是席臨川的住處。
踏進院門還沒見人,就先聽到了對話。一聲音慍怒嚴厲,似在斥責;另一聲音則慵懶困頓,明擺著沒睡夠。
走近正屋抬眸一看,紅衣福下|身去:“大將軍。”
鄭啟站在房中也掃她一眼,轉而問席臨川:“她不是個舞姬嗎?!”
席臨川打了個哈欠。
一襲白色中衣褲看起來十分隨意,他無甚規矩地坐在案前,手肘支在案上,一臉無所謂:“我都跟舅舅說了,不是大事。”
“你為個舞姬把何將軍的兒子打了還敢說不是大事!”鄭啟斥道,“你知不知道現在已鬧得滿城皆知,不用等到早朝,連陛下都會知道!”
“知道就知道唄。”席臨川沒有半點因他的呵斥而生的擔憂,反是一副想趕緊結束這番交談、回去悶頭睡覺的架勢。
這廂紅衣還維持著見禮的姿勢,覷一覷席臨川又偷悄悄鄭啟,覺得腿痠,悄沒聲地先起來了。退開兩步,畢恭畢敬,洗耳恭聽。
“你這脾氣……”鄭啟簡直氣結了,重緩口氣,索性道,“我不管你在不在意,明晚之前,你必須給何將軍一個解釋!”
“不是啊舅舅……”席臨川稍皺了下眉,“這事怎麼解釋?要不這樣……”他站起身,隨手從劍架上提了劍起來,拎給鄭啟,“要不您替我取了她首級,給何將軍送去?跟他說這是他兒子想納進門的妾室,先送一半來,若何慶肯晾我,我再把另一半送去?”
那天大將軍是鐵青著臉離開的。
席臨川在鄭啟離開後就回了內間,紅衣猶愣在外廳,依稀看到他倒頭就睡。
暗度一句“心真寬”,紅衣未再多留,也離開他的住處,逕自回房去了。
綠袖不知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紅衣回到房中時她正在房裡走來走去。腳下急而亂,好像遇到了什麼著急事。
“……怎麼了?”紅衣推開門看一看她,怔然道。綠袖即回過神,疾步行來,看一看她:“你沒事?”
“沒事啊。”紅衣一哂,轉身重闔上門,解釋道,“大將軍來了,為晚宴時的事。公子把人擋走了。”
她忍住了沒說“公子把人氣走了”。與綠袖一併在榻邊坐下,掂量一番,還是禁不住好奇:“公子那‘私生子’的身份是怎麼回事?”
從前聽說的,一直是席臨川身份尊貴,是當朝皇後和大將軍的外甥。驀地來了“私生子”這麼一出,反差著實太大。
“公子十四歲就自立府邸了,你當是為什麼?是他母親嫁了人……”綠袖壓著聲小心地說著,臉上還是難掩女孩子議及八卦時的神秘之色,“聽說早些年,皇後還沒進宮、大將軍也還沒有從軍,二人加上公子的生母,姐弟三個都在敏言長公主為奴。公子的母親和府上一小吏私通有了身孕,那小吏不敢認,公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生了下來,一直是母親帶著。後來……後來鄭家飛黃騰達,他母親嫁了個陳姓人家,公子在那戶人家住了些年,再後來就到長陽自立門戶了。”
紅衣聽得詫異。這麼說來,當朝皇後、大將軍鄭啟還有席臨川的母親,也都是從賤籍脫出去的?
如此下來,席臨川還那麼瞧不起她這舞姬、輕賤人命,顯得更混蛋了……
“紅衣姐姐!”外面聲音一想,帶著困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