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絨瞳孔一縮,連拍開他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彷彿被人找到了弱點,給直接按的死死的。
“嗯哼?又懵了?”澹臺夜松開了對她的鉗制,若美人醉臥般半靠在這雞血木長桌上,淡笑道:“你這如貓兒炸毛般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澹臺大人逾矩了。”蘇絨語氣強硬道:“皆是一派胡言!”
“實際上,莫珩當日暈厥,不是因為驚馬落湖,而是因為中毒。”澹臺夜託著下巴輕巧道:“他身患消渴症,又在喜宴上暴飲暴食,落在水中以後病症加重,這才昏迷不醒。”
“你真的會醫術?!”蘇絨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為了誆我——還特意編了一整個故事出來!”
“你剛才講故事的樣子真有趣,”澹臺夜淺笑道:“說的我都信了。”
“居然——”蘇絨徹底破了功,捂著臉瞬間想鑽到地下去。
虧她還全信不疑,將整個故事又繪聲繪色的講了一遍!
“你這術法,對旁人用用,倒也能撈著不少好處。”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語氣裡不自覺地帶著淡淡的寵溺:“可我平日裡都收斂思緒,你又能聽的出來什麼?”
蘇絨呆呆的任由他捏臉,彷彿被拎住後頸的貓兒一樣,半分掙紮的能力都沒有。
“為什麼?”
“為什麼?”澹臺夜挑眉道:“所思所想,哪怕不會被他人聽見,也會表現在肢體語言上。”
戒備、空虛、緊張、歡喜,哪怕面孔毫無表現,從走路的姿態、肩膀的鬆弛程度、側坐的角度,盡數完整的暴露出來。
澹臺夜在朝中的時候,就純粹的如同一張白紙。
他的身側沒有氣味,神情永遠恭謹恬淡,無論何時何事,行走的姿勢都不會改變分毫。
就如同勘破人間的謫仙一樣。
蘇絨看著他,忽然什麼都不想問了。
這樣的人,學什麼都快,因為洞察力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
他會的,絕對不止一門醫術。
恐怕這個世界裡所有的知識,都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問你。”澹臺夜從桌子上慢悠悠地滑了下去,又端坐在了凳子上,打量著這個略有些驚惶的少女:“你,為什麼想當皇帝?”
為什麼?
蘇絨下意識的開始思考答案。
她貪慕權力,享受山呼百應的無上榮光嗎?
不,等這皇位到手之後,她就會想著脫身離開,內心對那玉璽半分眷戀都沒有。
她想做皇帝,既是因為她驕傲的不甘屈於人下。
更是因為,這是遊戲中最難的選擇,而已。
蘇絨一直都活的很寂寞。
她進娛樂圈,便一路靠著巧言令色和對自己的那一股子狠勁,一路神擋殺神的走到了事業的巔峰,不僅拿下了國內的四大獎項,連國外的知名電影也擔當女主,拿下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她學語言,便英法粵嫻熟如母語,連咬字時尾音的弧度都惟妙惟肖。
而當人在世間活到淋漓盡致的地步了,便也高處不勝寒了。
蘇絨一度覺得,自己都快得道成仙了。
她置身於人群之中,只感覺處處都可以戴著虛偽的面具圓滑交際,可處處在心裡都毫無交融感。
那些男男女女,對名利的追逐,對快感的放縱體驗,都如同浮世繪裡的眾生,庸俗到虛假的地步。
活到了這個份上,還有哪個男人配的上她呢?
在婆媳紛爭裡也好,在深山荒村裡也好,哪怕把她扔到家暴成風的地獄之中,她也有一百種方法活下來。
——活的太明白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人性宛如被切開的洋蔥,每一寸都被她看的透徹。
也因此,才更加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