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咕咚著嘴,每次說不過我,他都會用“廢話”二字,一言以蔽之。
良久,他被我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恢複了平順。我被他箍得無法翻身,便報複性的再次開口,“喂,睡了嗎?”
“嗯。”巴圖蒙克慵懶的應著,聲音充滿了疲憊。
“放我走,好嗎?”
他哼了一聲,“白日做夢!”
“現在是夜裡,做夢也不行嗎?”我咳了兩聲,弱弱地說:“留在這兒,我或許能活,出了關,便是死路一條。你也說了打仗是你們男人的事,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的,何必咄咄逼人,非取了我的性命?”
“誰要取你的性命?不要胡思亂想!”
“你啊!就是你嘛!”我假意抽泣,在與巴圖蒙克的鬥爭中總結出最寶貴的經驗是他喜歡征服的快感,我強,他更強;我弱,他隨我弱。
“不會的!”
“可是,人家再怎麼不堪,也是大明皇後啊,你們韃靼人如何容的下我?嗚嗚……”哭是哭不出來的,為了效果,我緊著把口水粘到臉上。
鐵臂又緊了幾分,聲音多了警告,“忘了你大明皇後的身份!!”
“非我不願,而是世人不肯忘記啊!”
“不要緊!回去後,我和滿都海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異族女子,讓她好生照顧。我會以達延汗之名為你賜名,在草原上,重新開始人生。”
我心中慌亂,下意識嚥了口幹沫,完了,玩大發了,這小子竟然認真了!
“嗯,叫可可西裡可好?”巴圖蒙克自顧暢想著。
我滿臉黑線,可可西裡?名導大片啊!
“要不,要不,咱叫香格裡拉?”我試著提議。
巴圖蒙克“咦”了一聲,並沒在意,兀自說道:“可可西裡,在我們蒙語中是‘美麗的少女’的意思。”
我汗顏哪,我滿打滿算23了,還少女呢?在這個早婚早孕的年代,我都快成少女她媽了。
見我沒了動靜,巴圖蒙克以為我在擔心,寬慰道:“滿都海人很好,巾幗爽直,處事端正,恪守婦德,是族中女子的典範,斷然不會為難你的。”
我無語了,動真格的了,這我可玩不起呀,莫說無情無義,就算我變節愛上了他,到了韃靼,就是完全意義上的“三兒”了。哎,閉上眼睛,裝睡吧。
巴圖蒙克“自言自語”了半天,才發現我已“熟睡”,似嘆了口氣,往上拽了拽被角,也慢慢睡去。
女人示弱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夠麻痺自信滿滿的男人。巴圖蒙克也不例外,對我放鬆了警惕,早飯後,房內竟一度無人。我連滾帶爬的下了床,沖到馬桶旁壓著舌頭把草藥湯和飯菜全嘔了出來——我不能康複,絕對不能,哪怕用身體,用性命做賭注。
身子好兩天,壞兩天,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偶爾還會咳血,巴圖蒙克只得一再放慢速度配合我,索性找來一輛馬車,抱著我在馬車裡緩緩趕路。這在百十來人的精銳隊伍中,引起了不少非議。大汗身處大明,本就危機重重,竟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放慢速度,置於危險之中,有損英明啊。
我淡淡笑著,了無生機的偎在他的懷裡,果然,他一早就藏下了心思,為了避免身邊有其他部落的奸細,除了心腹幾人知道我的身份外,別人只道我是個普通的漢人女子。
我是很想良心發現的幫他分析下對我的感情,征服的快感,源於男人與生俱來的霸道,和真心真愛有著本質的區別——前者渴望據為己有,獨自享受;後者是給予、是守候,將對方幸福快樂視為最大的追求。可實在有心無力,如今,說話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巴圖蒙克好像是擔心我會一睡不醒,常常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講講他的身世,他和滿都海的故事——其實他不知,我向來對別人的故事不感冒,眼下更是隻關注如何能夠逃出昇天。
簡單來說,巴圖蒙克三歲的時候,先汗滿都魯汗中了亦思馬因太師的離間計,逼死了他的父親博勒呼濟農副汗,無恥的亦思馬因更是搶走了他的母親失吉兒哈屯。致使幼小的他連續失去了父愛母愛,家庭的溫暖。寄養在巴勒哈真人巴海家裡時,無人照管,受盡虐待,甚至得上了痞疾。後來幾經輾轉,他被送到滿都海的帳下撫養,才獲得了精心照顧,重拾健康。心撫育巴圖蒙克,將其撫養成人。
每每講到這裡,巴圖蒙克幽深的雙眸中都會閃過由衷的崇敬,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單純情感。我輕嘆口氣,或者他對滿都海的感情,是愛非愛,自己也說不清楚。從一個當成母親般熱愛的女人,救世主般崇拜的物件,轉換為自己的愛妻,自己的女人,這樣的跨度未免太大了。
人說自信和自卑是對兒密不可分的孿生子,強烈的自信下,必然有著不可磨滅的自卑陰影;而深深自卑的人,也有屬於他的驕傲。有時想想,巴圖蒙克和朱佑樘是一類人,有著引以為傲的血統和驚人的智慧,悽慘的童年賦予了他們政治上的早熟。可是,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個野心勃勃,妄圖靠鐵騎徵戰一統天下;一個憂國憂民,只求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我有點同情的看著摟得自己渾身發疼的男人,哎,或許他是馬背上上的英雄,草原的霸主,民族的希望,卻也因為扭曲的人生經歷,不懂得愛情,不會愛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虛弱的告訴他,自己不會和他回韃靼的。
他似乎沒有聽見,許著遙遠的心願,“草原很美,雖不比中原繁盛,卻有著青青綠地,潺潺流水,遠山美景淳樸自然,你一定會喜歡的。白日裡,我們可以一起放馬牧牛,打獵暇趣;歸來時,坐在氈帳前觀賞落日餘暉映遍的綠地,感受著偉大的騰格裡,賜給我們的勃勃生機!”
眼睛發酸,這種生活真的很好,卻是我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緩緩合上雙眼,如果和他能夠過上這樣的日子,哪怕僅有一天,今生今世,再無遺憾……
“醒醒,醒醒!女人!醒醒!”劇烈的搖晃打破我美好的幻夢,我不情願的張開了眼睛。見我醒來,巴圖蒙克長噓口氣,略帶警告的說不許我睡著。
我淺笑著再次閉上眼睛,將男人的暴怒聲拋在腦後,默默回憶著與他的故事,從雷擊穿越,青澀少年,一吻定情開始的故事——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
唇片上一暖,藥湯又被他用這種粗魯的方式灌入嘴裡,我下意識一咳,嘔了出來……男人再接再厲,無數次的灌入,無數次的嘔出,直到他的聲音越發歇斯底裡,我再也聽不到為止。
睜開眼,對上那雙布滿血絲的陰蟄黑眸,心中一軟,輕聲說著:“沒有用的,我一心求死,大羅神仙來了,也迴天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