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哪裡敢不信皇上,您的話,就是聖旨啊。”
“好,朕的話是聖旨。那朕即刻下旨,皇後留在坤寧宮內面壁思過吧!”轉身,摔門而去。
兩行憂傷,終於滑出眼簾,閉門思過,我何過之有?恍惚中,左手撞上了書案,無名指被硌得生疼,低頭一看,是那枚龍鳳鑽戒。此刻看來,糾結在鳳首的金龍是那麼霸道兇悍……
皇上下旨將皇後軟禁在坤寧宮裡,這對本就多事的宮廷來說,又是一條特大新聞。坤寧宮內人人自危,猜測著皇上在盛怒之下,在太皇太後、皇室宗親的壓力下,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該不會像善良的前朝廢後吳娘娘一樣,成為這場浩劫的犧牲品吧。
低頭看著龍鳳指環,徘徊不決,是否到了該離開的時間?或者死守深宮,等待他回來向我道歉,可既成事實,道歉於事無補,根本毫無意義。耳邊隱約飄過一個聲音:放手吧,離開吧,彼此冷靜,認真思考下將來——不是蠻不講理,不是不想裝聾作啞,正因為愛,愛入骨髓,情深似海,今時今日才不知如何去愛。嫌隙已生,如同朽木,只會在空氣中越發腐敗。我自認,可以冠冕堂皇,實無容人之量。但放棄,需要太大的勇氣…… 晚上,韻婷不想破壞我和朱佑樘,自知罪孽深重,本想就此去了,卻不忍帶走腹中胎兒——我恍悟,孩子,就是這個時代女人的終極籌碼啊。
“你愛他嗎?”四年前,我似乎問過同樣的問題。那時她的答案是……
“姐姐,妹妹不敢。”
不敢,是不愛的意思?我疑惑。
抽泣兩下,鶯歌啼血的聲音悠然響起,“姐姐,皇上是愛姐姐的,妹妹知道。姐姐當知,大明法令規定,婚後三年,妻若不孕,夫須納妾,違者論罪。皇上,皇上是為了保住姐姐的地位,才,才在仁壽宮,死死纏住妹妹,幾番雲雨,嗚嗚,妹妹初始不肯,可是,可是皇上,嗚嗚……”
仁壽宮,幾番雲雨……落入耳中,如巖漿般燙在心上。
閉了閉眼,用最後的理智問:“那金蓮呢?”
韻婷臉色一變,馬上哭得更兇,“金蓮,金蓮是個可憐的孩子。無意撞見皇上寵幸我,被皇上的勇猛強壯身姿,嚇,嚇壞了,才,才會胡言亂語。”
“嚇壞了?”淡淡反問。
“姐姐,姐姐,你要相信妹妹啊!我們張家上下,感沐皇恩,絕無爭寵之心!”韻婷激動的上前撲在我懷裡,身形一晃,一個精緻的長命鎖從衣領裡探出。
我眼疾手快抓在手中,只覺頭暈目眩,再不能思考,這是——
情濃密愛後,我疲憊的靠在他懷裡休息。誘惑的聲音傳來,“嫣兒,給我生個孩子吧。”我沒回答,孩子啊,有時非人力可及。見我不語,他從身側的龍袍裡摸出一個精緻的長命鎖,在我眼前晃動,“這是我母妃的遺物,我小時一直佩戴。等我們有孩子了,就給他好不好?”我又困又累,草草應了聲“隨便吧”,就昏昏睡去。
如今再見,卻是這般光景,物是人非……
“娘娘,吃點吧,身子熬不住的。”嬋娟抽泣著懇求道。
我搖搖頭,沒有胃口。
“娘娘,您這樣不行,改日新娘娘進了宮,您,您這般憔悴,宮裡那群見風使舵的奴才會笑話的。”
“新娘娘進宮?”
“是,奴婢,奴婢悄悄去了文華殿,孫侍衛認得是我,就讓奴婢在外面偷聽,裡面,裡面正在擬旨!嗚嗚……”
對了,還有孫彪。說我愚蠢也罷,說我痴迷也好,我不甘心錯過任何一個希望,即使渺茫,但我依然期盼找到一個理由去挽救自己的婚姻。
孫彪是個地地道道的大老粗,憤憤不平的一拍大腿,說道:“娘娘,確有此事!太皇太後連同皇親國戚,這陣子成天給皇上施壓,朝廷裡那群狗官也不務正業,紛紛上摺子請皇上選妃。哎,臣看來,皇上是頂不住了。如今,滿朝文武只是聽到了謠言風聲,並不知事實如何,他日傳到了朝裡,指不定要天下大亂呢!而且,而且適才臣還陪著皇上把張二小姐帶回了乾清宮,哎,這倆人……臣,臣說不出口!”
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我望著窗外,幽幽感慨。他是皇上,對他來說,江山、子嗣是必須放在首位的義務。權利焉知不是罌粟?榮耀中,使人越陷越深,身份焉知不是束縛?高貴下,掩飾著斑斑劣跡。
心冷了,閉上眼,該走了——可是,天大地大,何處為家?
既然無家可歸,不如浪跡天涯……
“娘娘,奴婢要跟著您!不論天涯海角,奴婢都要追隨著您!”
想了想,嬋娟本是前朝犯官之女,家已被抄,親族發配邊疆。若是留在宮裡,難逃白發宮娥的命運,跟我到了外面,雖不比宮中錦衣玉食,卻也逍遙自在,興許能找到屬於她的春天。應下了嬋娟,蕭飛也湊了過來。
“蕭飛,你和我們不同,家就在京城,還有年邁的母親需要照顧啊。”
蕭飛低下頭,難掩憂傷地說:“我娘過年那天沒了。家裡,有哥哥嫂子照應,早就不需要我了。”
我也低下頭,“對不起。”深深自責,沒事琢磨自己那點破事,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身邊的人。
秉承著我所知的新中國《婚姻法》,財産對半,管他婚前婚後的,作為棄婦,有權多拿點。鳳冠霞帔,袞服翟衣,出了宮用不上,還特別炸眼,自然是不能拿的。我打包帶走了新婚時朱佑樘給我保管的2000多兩銀子,珠寶首飾,綾羅綢緞,錦衣華服,最後算了算,還是他比我多,這麼大紫禁城都是他的,我不是很虧?索性把心愛的幔帳,錦被,玉枕全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