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書輕輕合上門,雪白的衣裳一塵不染,猶若天界下凡的仙人。
屋內過於昏暗,唯有一道夕陽灑入窗前。
樹上英俊的男子低眼,沐浴在這道光輝內,慵懶道:“淺陽尊,叫我好等啊。”
沈清書抬眸,走到窗邊:“薛墨轅?”
他語氣微揚,似乎根本想不到他竟會出現在這裡。
江殊殷解釋:“我是真想看看,你們打算如何去查。”
沈清書默默看著他,一言不發。
江殊殷得知要冷場,不由泛起一絲苦笑。
掙紮許久,他放下自己的驕傲邪魅,聲線變得柔軟,像極了一個委屈的孩子:“淺陽尊,你就當真如此討厭我?雖說初次見面我是無理了些,可我也並非故意啊。”
說起來,江殊殷算是掌握住自己這位師父的軟肋——不論多氣,只要朝他一撒嬌,再服軟,定能滅了他的一腔怒火!
少時,沈子珺不如江殊殷狡猾。
每次闖禍前,江殊殷都唆使著他一起,可每當東窗事發,他這個小嘍嘍,卻成了主謀。
墜雲山眾弟子眼睜睜的看著,江殊殷應心得手的向沈清書撒嬌服軟,沈子珺大哭著跪在地上抄書,不由默默撇開頭……
江殊殷往前坐了坐,說的煞有其事:“那天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沒穿衣裳的躺在一間石屋裡,我當時就懵了,又不知那裡是什麼地方,又驚又怕。後來聽到你的簫聲,我才趕忙尋過去。誰知,你居然記恨到現在,淺陽尊說起來你還要負全責,畢竟是你們墜雲山的人捉弄我!”
沈清書皺起眉頭,有些意外:“當真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還真是自己小肚雞腸了。
再有,又是何人為了捉弄他,將他放到石室?
江殊殷心道果然有用,面上卻又往前坐了坐,盡量放軟語氣,一副乖巧模樣,似乎想重溫當年的感覺,哪怕是裝作另一個人:“是啊,晚輩雖然是輕狂了些,可也知‘人要臉樹要皮’這句話,若不是當時被人捉弄,怎會沒穿衣裳就出來見人?”
沈清書面色緩和下來,抱歉道:“薛公子,這幾月實在對不起。”
江殊殷見他眉眼帶笑,猶如寒冰初融,帶來絲絲溫柔,不禁也跟著喜笑顏開,愉悅道:“淺陽尊奔波了一天,你不餓嗎?如今大街上車水馬龍,一派繁榮昌盛,飯香四溢,你打不打算出去覓食?”
沈清書一手放在窗邊,全當賠禮:“正要去。”
江殊殷心情大好:“一起?”
沈清書:“嗯。”
不一會,飄香樓雅室中。
沈清書:“五百多年前,修真界各家各派相互爭鬥,凡界百姓怨聲四起。”清冷的聲音仿若甘露一般劃過心田,讓人無比舒適。
江殊殷倚在窗前,笑意吟吟。窗外,是燈火通明的一片琉璃世界,繁華無比,猶如華服間的珠光寶氣般璀璨奪目。
一道滾燙的水捲起茶葉,杯中浮起騰騰熱流。
好似冰冷世界裡唯一的熱源,叫人情不自禁想要將它捧起。
沈清書清澈的眸倒映著桌上那隻雪白的杯子,兩手捧起潔白無瑕的杯壁:“我記得那時,各家各派手中都沾有凡人的鮮血。”
他輕輕垂下眸子:“雖然在後來他們真心悔過,也補償過,可畢竟人死不能複生,我不信那些失去親人的人絲毫沒有恨意。”
江殊殷冷笑道:“殺父、殺母、殺妻、殺子、殺友之仇為何不恨?”
看著他俊逸面上的鄙夷與嘲諷,沈清書沉默不語。
江殊殷又一聲冷笑,目中寒光四起:“淺陽尊,你知道嗎,有的人成日將‘正義’二字掛在嘴邊,但他卻才是真正的惡人。”
沈清書:“正邪黑白並不重要,問心無愧就好。”
江殊殷愣住。
沈清書一字一頓:“只要問心無愧,哪怕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也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