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說話的人又被揮了一巴掌:“你是不是蠢!爺他現在想的是淺陽尊!是淺陽尊懂不懂!咱們徵戰十年,這十年裡你可曾見到淺陽尊來過一次,或者是爺拋下公務去見他一次?也唯有每年的三月十五,爺生辰的那一天,淺陽尊會差人送來書信一封,以及爺最愛吃的桃花糕。”
另一惡人看看江殊殷的方向,嘆息道:“說來離戰爭結束還遙遙無期,爺最期待的日子,就是他生辰的那一天。我記得前年淺陽尊叫人送來書信和桃花糕的時候,爺一個人去了大營中。那日有人擔心他,悄悄去大營帳外看了一眼,你們猜整麼著?爺他一個人看著書信,吃著桃花糕在偷偷的抹眼淚!”
大夥驟然間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又離江殊殷更遠了些,一人才道:“這事雖然和我無關,可我是真心希望,爺他現在天天過生辰……”此話未完,就見遠處突然走來一個紫衣男子。
此人相貌精緻,隨意編了頭發搭在一邊,與謝黎昕有幾分相似。
見了這樣的江殊殷,他清澈的眸中劃過幾絲瞭然,悄無聲息的走到江殊殷身旁,與他一起舉了頭,共看天上明月。
江殊殷自然知道他來了,也不看他,輕輕喚道:“九黎先生。”
九黎神色輕松的欣賞著天上的月亮,與他的孤獨寂寥截然不同:“江公子真有雅興呢。”
這話說完,江殊殷終於回頭笑看他:“先生又取笑我。”
九黎滿面輕松,彷彿是因為與他水火不容的謝黎昕不在這,他心情大好一般:“公子真是痴情的人物,這天下誰能被你愛上,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江殊殷低了頭,笑容有些牽強:“是麼。”
九黎道:“戰場是徵戰的地方,他不見你是不讓你分心,這是件好事。”
江殊殷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只是什麼?想他的很,想了整整十年,每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都是徹夜難眠。
他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九黎卻像他肚中的蛔蟲一般,立即知曉他的心思,安慰般的輕輕拍拍他的肩道:“你不是一個人,與你一樣的還有謝教主。”
這話明明是安慰的意思,可不知為什麼,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莫名的叫江殊殷聽出些幸災樂禍的韻味。
醞釀了許久,江殊殷想起這兩人十年以來關系從未改善過,雖說現今算在中原呆了十年,九黎的中原話說的順暢許多,甚至終日因混在惡人堆中,說有些話時還帶了些古怪的口音,甚至還學會了幾句罵人的話,曾讓江殊殷一度覺得,好一朵清純無瑕的雪蓮花,就這樣被他們惡人糟蹋了。
但盡管如此,他和謝黎昕的關系絲毫沒有丁點改善。
這實在叫許多人都想不通。
就比如現在,提起謝黎昕相思十年,九黎就忍不住笑道:“說來真是苦了謝教主,讓他寂寞難耐夜夜孤枕了十年之久。”
江殊殷沒接話,但看著九黎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就忍不住心中暗道:又來了,又來了!這兩人不知怎麼回事,都有一個壞毛病。那就是每當對方不在時,都喜歡找江殊殷明裡暗裡的戳對方脊樑骨。
真的明明性格都是如此相似的兩個人,怎麼就是不能好好相處呢?
但說起來,江殊殷還是不得不佩服,九黎特別會安慰別人。知道江殊殷此時心情不佳,他就幹脆不痛不癢說幾句謝黎昕的壞話,不但給自己出了氣的同時,也讓江殊殷的思緒成功轉移。
為此,江殊殷長嘆道:“先生你這人眼光真是太毒了。”
另一邊,墜雲山內。
宋曉宇提了盞小燈籠跟在沈子珺身後,沈子珺與他剛進一處小院,就立即聽到一聲孤寂憂愁的簫聲。
屋內,窗前。沈清書立在月下,吹頌著一支婉轉低沉的曲子。
曲子纏綿悱惻,聽多了竟能從中聽出濃濃的悽涼之意。
宋曉宇側耳聽了半響,正要張口說話,沈子珺便手疾眼快一把捂了他的嘴,並輕輕搖頭,用眼神制他。
宋曉宇素來敬重他,見他不讓自己說話,飛快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待沈子珺將手撤去後,他自己用未提燈的手捂了自己的嘴巴,睜大眼睛盯著面前的門。
沈子珺見他如此放心的轉過身,緩緩舉了手遲疑許久,又和宋曉宇一同在屋外傾聽許久,才試著敲敲門,道一聲:“師父如今夜已深,您也快些休息吧。”
屋內的簫聲果真應聲而息,靜默良久,沈清書的聲音才清清傳出:“今日月色極好,我想獨自坐會,你們先行休息不必管我。”
宋曉宇聽了這話本也想對沈清書說什麼,可一想沈子珺方才不許他說話,就只是在原地一手捂了嘴,瞪圓了雙眼。
沈子珺背對他,不知他在自己身後的動作,沉吟片刻道:“是。那師父自己注意,弟子這就告退。”
屋內沈清書抬頭看著窗外的明月愣愣出神,他看了許久,終於閉上眼睛,長長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