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兩口這病吧,多半兒也就是做給外頭人看得,等這事的風頭過了。
兒子照樣是兒子,媳婦兒就留在老家裡伺候雙親,打理家務;外頭的女人則跟著兒子生兒育女、紅袖添香。
這兩頭也不耽擱,多合適?
至於兒媳婦的嫁妝……李家老兩口都立了文書,言不管任何情況,都絕不允許兒子休妻。
彷彿這樣一來,兒媳婦就獲得了多大的保障一樣。
可大家夥兒心裡都清楚,不管兒媳婦再親,李家這偌大的家産,終究還是得由人家的親兒子繼承的。
到時候老兩口一入土,一個不受家主喜歡,又沒個一兒半女傍身的原配該何去何從,又有誰會在意呢?
老兩口的算盤打得是震天響,但他們想不到的是,天災人禍可不像乖順地兒媳婦一樣,仍由他們揉搓。
去年春來,新泰各處天旱無雨,夏糧幾乎顆粒無收。
接著春旱彷彿會傳染一般,從新泰往周邊,波及了三十多個縣,成片的良田都幹成了淌土。
大秋作物無法下種,秋糧也全軍覆沒了。
更不妙的是,一年滴雨未下,使得新泰各地水井幹涸、河流斷流。
長此以往,人畜的用水都成了問題,更別提填飽肚子了。
本來李家是大地主,這種程度的災荒對於農民來說,已經很嚴重了,但以李家屯得糧食,勒一勒褲腰帶,也未必熬不過去。
但老人們都知道,大旱之後必有蝗災。
積年的幹旱後,遮天蔽日的蝗蟲呼嘯而過,地裡僅存地糧食作物被吞吃殆盡。
隨之而去的,還有土地上所有能吃的野草、野菜;樹葉、樹皮。
大旱剛開始時,大家還能勒緊肚皮吃一吃存糧,可不到兩個月,百分之八九十的農戶就已經斷炊了。
無可奈何之下,大家就只能挖野菜、捋樹葉、剝樹皮、挖樹根,以求活命。
但過境的蝗蟲,卻連這個活路都不留給大家。
野菜被咬光了,樹葉被吃盡了,連嫩生一點兒的樹皮,也被啃了個精光。
路邊的樹大多被剝得白白的,間或還能在上頭看到密密麻麻的牙印兒。
可就地底下這點兒樹根,能堅持多長時間呢?
災荒越發嚴重的情況下,初期還能賣兒鬻女,換點糧食熬過這段時日。
但隨著糧價的不斷飛漲,就算能狠心賣子賣妻的,也換不來幾頓口糧了。
大多數的人就開始往各地跑荒。
而跑之前,李家這樣不缺糧的大戶,就成了餓紅了眼的災民們盯著的肥肉。
到了這地步,護院、大狼狗,都已經扛不住搶命的災民們了。
到了後來,連護院們也加入了搶糧搶錢的隊伍裡。
一幫人把李家百年的家業一搶而空,宅子裡各房各戶毫無準備的年輕媳婦、太太們也遭了殃。
李顧氏還是親手殺了一個人,又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刀,才躲過了被災民們糟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