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館裡,在街道口,有很多人講卡巴斯基的故事,阿布和其他人一樣地聽,一邊聽,他一邊努力地記著,然後回去把記的東西抄下來,有些地方忘記了,但這沒關系,第二天第三天再來,直到把一回的故事從頭到尾都弄清楚,一點不漏。
終於弄清楚後,阿布開始完整地抄。
但是抄完後,看著自己抄出來的東西,阿布直皺眉頭。
雖然老阿布教他識字,而且這些年在落葉鎮和巨巖城兩頭跑的時候一無聊他就用手指點在駝車上劃字,但正規地在紙上抄字還是第一次,所以抄得有點歪歪扭扭,而且那些字還有大有小,單個地看還可以,一張紙整個地一看,醜死了。
不過只是皺了皺眉頭,然後阿布開始練字。
半個月後,阿布拿著一份抄寫好的故事來到大街上,打量了一會,來到一個身著長袍的老者面前,在幾步外深深彎腰,然後道:“老爺,我這裡有一份卡巴斯基的故事,您需要嗎?”
老者哦地一聲。
阿布本來想要一個銀幣的,但老者沒有問價,直接給了他一枚金幣,然後拿著那份卡巴斯基故事走了。
交易完成後,阿布站在那裡一直發待著,一個金幣,這已經是他之前跑價時,兩三個月才能落下的錢。兩三個月,耗時七八十天,在落葉鎮和巨巖城風餐露宿有一頓沒一頓有一睡沒一睡地來回七八趟,然後陪笑著,一家又一家,從那些管家手裡幾個銅板幾個銅板地討過來。
有時還要被人臉色好或不好地喝罵上那麼幾聲,或者踢上那麼幾下。至於從地上撿起散落的銅板那更不叫什麼事。
這些,阿布早就習慣了。
但他從來沒習慣,有人把一枚金燦燦的金幣輕輕地放在他的手裡。
站在原地呆了好久,終於回過神後轉身離去時,從背影看去,這個瘦小少年,那個一直顯得有點卑微性前躬的身子,似乎莫名地變得挺拔了些。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後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有順利,也有不順利。
但現在的所有不順利,和過去比起來,都叫順利。
而更是有一次,交易完之後,那個同樣是長袍的老者輕輕摸了摸阿布的頭,對他道:“少年,這是你自己抄的?”
阿布點頭。
“字寫得不錯,很用心,很端正。”
老者說著,仔細地打量了阿布一會,然後卻又輕輕搖搖頭道:“可惜……”
可惜什麼,阿布不知道。
離去之時,老者遲疑了一會,卻又轉過身來,從懷裡掏出一份冊子,只一看去就和阿布的那份卡巴斯基故事完全不一樣,不但厚多了,而且漂亮和工整多了,就連紙都不一樣!
“少年,喏,送你了,沒事可以隨便翻翻。”
阿布很想知道那是什麼,但直等回去,他才敢把這份他匆忙收在懷裡的冊子掏出來,用顫抖的手開啟。
“冥想的基本過程……”
這冊子第一頁是完全空白的,而翻開了第一頁,在第二頁的開頭,阿布看到了這樣的一行字。
然後,不止是手顫抖,阿布的整個小身板,都開始狠狠地顫抖起來。
生活就這樣扭轉了方向,既突然,又似乎毫不奇怪。
在以往的抄故事之外,阿布的生活中多了很多內容,他學著那份老者給他的那個冊子上講的內容,坐在床上冥想,雖然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冊子裡說的小點點,但阿布仍然固執地冥想著。
早上,很早的早上,中午,晚上。
一天至少三次。
而白天在抄寫故事之餘,阿布會走出去,到大街上,到旅館大堂裡,聽人談論。關於很多東西,神之子,以及修行什麼的。
曾經的跑價少年,不久前以及現在還是的抄寫少年,在一點點地變化著。
具體哪裡變了不好說,但真的變了,而且變得好大。
阿布自己都能明顯地感覺到,直至有一天,走在河邊,不經意地向河中看去,倒影中的少年,長身直立,如樹當風。
似乎再不見半點當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