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喧鬧聲在他聽來是如此的……陌生。

他這是在哪兒？

他艱難的動了一下頭部，想要將周圍的場景看個分明。

“唔……嘶……”他蠕動著嘴唇，想起身，可是才動一下，就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彷彿要被撕碎了一般，連帶他的太陽xue都猛地抽搐起來。

躺回床上緩了一口氣，眼眸快速的轉動了一下，這不是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不會這樣寒酸……

這究竟是哪裡？！

他又靜靜的聽著外面的吵嚷聲。

外面的人在商討賠銀子的事情，崔昌不禁煩躁的蹙眉，那些人還有完沒完？十幾兩銀子的賠償還叫賠償麼？也值當那麼多人吵個沒完沒了？

他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在眾人間響起。

他的思緒開始混亂起來，不對……那是她的聲音，可是她應該是早在幾十年前就死了才對，為什麼會在這裡聽見她的聲音？

他記住那個人，一是因為樣貌，二是因為聲音。想不到臨死之際又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

他的思緒很混亂，眼皮子也一下沒一下的闔閉起來。總覺得自己將要死了，一生的所見所聞就越發清晰起來，仕途風流，榮華富貴，甚至連那個跟他只有一夜露水之緣的女子也出現了。

要不是他快死了，恐怕他這一生都無法想起他的生命中還出現過這樣一個女子，一個差點生下他骨肉的女子——

誰能想到，當年他棄之如草芥的親生骨肉，到頭來……一個都沒有了！

他那麼多女人……他向來都不缺女人不是麼？可是直到死都不再有機會……

他閉上眼，聽那清冷的聲音道：“這是九兩銀子，各位也做個見證，從此我同崔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清冷的銀錢掉落在桌壁上，發出冰碎玉裂般的聲音。

不！

崔昌駭人的眸子忽猛然睜開，驚慌下因為動作劇烈開始咳嗽起來。

三妹，陳三妹……

如果早知當初的代價那麼大，他說什麼也要留下那個孩子！

一步一步，艱難的走過去。

崔昌彷彿看到了生命的最後一絲希望。管它是夢境還是幻想抑或真實，現在的他就想看一眼……說不定她腹中還有那個孩子……

“咣當！”東屋的門被撞開。

“秀才！你怎麼出來了？”

一個村民連忙將快要摔倒的崔昌扶了過來。

崔昌頭暈眼花，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被生生的撕裂了。

“昌兒！”

“昌哥哥——”

周圍的場景亦真亦假，崔昌捂著胸口，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圍。

娘趙裡正……還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人。

幾十年了，夢中這些人的面孔從未像今日這般清晰過！

所以——

他果然是到地獄這裡來了麼？

男子蒼涼一笑，煞白的臉上，嘴角出現一絲血痕。

目光在人群中搜尋。

陳三妹，那清晰的三個字在他腦海中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