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登聞鼓,便可面聖陳情,也不知道那林家的孩子現在如何?
夕陽欲垂的時候。
街道上出現了一名老者,頭發花白,身體像是被歲月壓彎了脊樑,背彎成熟稻的樣子。
他穿著一件麻衣,頭上綁著白布,瘦弱的肩頭套著繩索,步履踉蹌的拖動著一輛板車。
板車很慢,還很顛簸。
上面躺著一具屍首,白布掩面,只有露出來的手,才能讓人探知到,剛死去沒多久的人,如何的年輕。
那隻手,應該是握筆的,沒有裂痕,沒有厚繭。
有知情人不忍嘆息:“這林家獨子敲登聞鼓,殺威棒到底沒熬住,可惜這林父年近花甲,卻家破人亡……”
他們想起了那個一頭撞死在祭天臺的林家長女。
悽厲絕望的哀鳴聲混著鼓聲,似乎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蕩。
從南城一路向北,林父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忙,他靠著自己單薄的身體緩緩獨行。
如同行屍走肉,即使雙肩勒出血跡,雙腿一瘸一拐,都沒有停下腳步。
無數人從店鋪,從家宅,從道路旁,從巷子裡走出來,跟在了林家父子身後。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或許是為了心安,也或許只是受到林家氣節感染,又或許是因為同情。
同情他們家破人亡。
同情為求一個公道甘願去死,卻註定沒有任何結果。
他們跟在板車的後方,默默地,一路送行。
從黃昏走到了天黑,人群中彙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有人舉著火把,有人握著香火,無聲的照亮著林家父子回家的路。
林父回到家中,將板車拖到後院,在水桶前蹲下,舀了一勺清水給自己洗臉洗手。
他稍稍整理了儀容,又開啟了門。
門外,一路跟來的人並沒有散去,而是立在臺階前,一直就那麼站著。
林父拱了拱手:“多謝諸位一路相送,請回吧。”
沒有人挪步。
“今日是小女頭七,原本我想著,等過完頭七,明日拖著這身殘軀去擊登聞鼓,也好為小女的死盡盡力。只是小兒至孝,先我一步而去。”
林父如同風中搖曳的殘燭,老淚縱橫,無聲哀泣。
擦了擦眼淚,再出聲依舊是勸慰他人:“我的一雙兒女至純至孝,泉下有知,也定然不願牽連他人,一會兒國師府就要來人了,諸位請回吧。”
他加大了聲音,如同破了的風箱,在夜色裡撕扯著:“諸位,請回吧!”
已然搖搖欲墜,幾乎站不住了。
有人張了張嘴半天,卻只吐出一句蒼白的勸慰話語:“林老,您自己多保重。”
有人開始往外撤。
將巷子圍堵的水洩不通的人終於慢慢褪去,街坊四鄰原本想留下來幫忙,也被林父拒絕並勸走了。
等大門關上。
還沒有走遠的眾人聽到了有哭聲從林家傳來。
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這一夜,林家火光四起。
林父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