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實在困的厲害,幹脆在草地上躺下來,將柳芝蘭按在自己的懷裡,然後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默默地抬頭看著天空升到正中央的月牙兒。
柳芝蘭趴在他的懷裡,側耳傾聽他沉穩的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彷彿在哼著一支動人的催眠曲,使她的睡意愈發彌漫。
元祀看著空中的星月,聯想到她猶如群星薈萃般的雙眼,不由自主地問:“卿卿,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皇宮裡的皇帝?”
柳芝蘭將睡未睡時,說出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嗯,我想遠離皇宮,過普通人的日子……”
“……好,那我陪你。”
元祀輕輕將柳芝蘭環在懷裡,恍若稀世珍寶。
隨後一聲極淡的嘆息聲在寂靜的山林裡飄散,彷彿預示著主人難言的心情。
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元祀臉上愉悅的神態漸漸退了下來,換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他這一生只想要過兩樣東西:一樣是皇位,他拿到了;還有一樣就是她,他也會得到的,誰也無法阻止。
一想到心愛的小娘子,元祀的臉色情不自禁地柔軟下來。他看著懷裡陷入沉睡的小娘子,想起那年初遇:杏花微雨,美人起舞。她回眸一笑,驚豔了整片杏林,也點亮了他眼中的色彩。
此時已是後半夜,明月高懸,更深露重。擔心寒冷的夜風會侵襲她的身體,元祀最終還是選擇將沉睡的她抱在懷裡,一路乘著馬悄無聲息地行走在草地上,不一會兒就回到了驪山行宮。
盡管已是後半夜,但整個驪山行宮仍是一片燈火通明。
元祀將柳芝蘭抱在懷裡,無視門口站著的一堆無關人等,騎著馬長驅直入,直到柳芝蘭住的宮殿前才停了下來。
他小心地將她抱下馬,大跨步走進飛霜殿。殿裡兩個憂心忡忡的宮女正焦急地等待著,因不識得元祀身份,紛紛威脅他將柳美人放下。
元祀壓根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徑自將沉睡的小嬌娘輕輕放在床榻上,細心囑咐宮女好生照顧,明日莫要催她早起,然後無視兩人滿臉的疑問,離開了飛霜殿。
飛霜殿外,五六個黑衣暗衛隱藏在黑夜中,侍人高成安領著驪山行宮的徐主事和另外一個李副主事站在外面候著。
“聖人今夜可要留寢?”高成安上前一步,向元祀行禮問安。
元祀回頭看看飛霜殿,像是看到了寢殿裡睡的正香的人兒,搖了搖頭說道:“還不是時候。”
說完走到白馬邊,動作利落地騎上馬。高成安與暗衛們明白他要連夜趕回皇宮,皆緊隨其後上馬。
路過徐主事和李副主事時,元祀打馬停下,看向兩人:“你們就是驪山行宮的主事?”
二人趕緊應唯。
“那你們可知,我是何人?”元祀語氣淡淡地問二人,眼神波瀾不驚卻格外有威嚴。
徐主事嚇了一跳,以為陛下在責怪他們沒行禮問安,連忙跪倒在地:“臣驪山行宮徐主事,誠惶誠恐叩見吾皇,恭祝吾皇萬壽無疆。”
元祀聽了請安,也沒叫起不起,只平平淡淡地看了暗衛一眼,暗衛首領立刻下馬出列,拖著徐主事離開了眾人視線。
餘下一名李副主事雙股戰戰地趴在地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你呢?”元祀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喜怒,偏偏叫眾人嚇得都低下頭不敢出聲。
李副主事知道陛下問的是自己,可徐主事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他哪裡敢隨意答話,想到之前高成安大人的吩咐,聲音顫顫地回了句:“卑臣……參見,參見……武安王……”
元祀聽了,這才牽起韁繩,帶著身邊的侍人暗衛打馬走遠了,只留下癱軟在地的李副主事和先前暗衛首領的那匹棗紅色大馬。
沒多久,一身黑衣,勁瘦強健的暗衛首領回到這裡,李副主事想到為人和善的徐主事,連忙伸手想抓那暗衛首領的衣裳問問,卻被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凍得渾身發抖,到了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下一刻,暗衛首領無視李副主事,騎上那匹棗紅色大馬追著前面的聖駕走了。
向來膽小懦弱的李副主事卻打起精神,沿著暗衛首領來時的這條路尋過去,來到一片樹林子裡,花費許多功夫才終於找到了徐主事――一具渾身鮮血、雙目瞪大的屍體。
靜寂的夜,無人的樹林,沾滿鮮血的死屍,這一切都嚇得李副主事差點尖叫出聲,連□□裡都有了濕意。
盡管如此,念著徐主事平日裡對手下人的多番照顧,李副主事強忍著驚懼,叫來幾個口風緊的老侍人,幾人一起合力挖坑把徐主事埋了,再找了塊木頭立碑,一起給他磕幾個頭,念兩句往生經。
幾人回憶起以前和徐主事相處的場景來,紛紛流下眼淚。在這驪山行宮裡的宮人,大多是老實本分不知道討好別人向上爬的,又或者是得罪了有勢力的宮女侍人被趕出來的,徐主事知道他們誰都不容易,平常對他們也算照顧,沒想到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不過傷心歸傷心,沒人敢對此發表任何看法,收拾收拾妥當後就回了行宮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做平日裡的工作。
此刻天邊已泛白,李副主事一夜沒睡也不敢回去休息,用冷水拍了把面,強行提提神,就來到大殿裡督促宮人打掃衛生。
不料這時來了兩個皇宮裡的侍人,傳了掖庭局的任命,將李副主事提拔為主事,掌管驪山行宮一應大小事務。邊上有不知情的宮人問徐主事哪兒去了,那兩人也只說告老還鄉去了,引得大家一陣唏噓。唯有升任為主事的李副主事心中不知該喜還是該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