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元祀一聲令下,宮女們端著珍饈美酒進來,把各人桌上都擺滿了 ,眾人又是一陣謝過陛下隆恩,才開始品嘗。
孫淑儀已經有一兩年沒見過自己的兒子魏王了,見到他們倆夫妻和邊上老實坐著的幾個皇孫,立即笑著問道:”阿琅這兩年又添了七個小皇孫,陛下快看看他們那懂事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元祀順著看過去,看到魏王和楚王身邊的一大串皇孫,半點沒有身為祖父的喜悅,反而覺得孩子多了太吵鬧,平靜地說:”嫡子沒一個,庶子倒不少,再風流浪蕩也不能越過自己王妃。”
聽到元祀的話,魏王和楚王臉色一僵,立刻起身請罪,並表示回去一定加緊努力,早點生下嫡長孫來。
元祀沒再說這件事,魏王楚王對自己把幾個年長的庶子帶到宮宴上來的決定十分後悔,更惱怒那些背後唆使他們這樣做的姬妾,回去就發了脾氣,反而順了兩位親王妃的意。
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情,眼下元祀在說完魏王楚王兩個兒子後,看著坐的滿滿當當的座位,臉色看不出喜怒,轉頭問下面的孫淑儀:”今日這宮宴可是由你安排的”
孫淑儀看不出他滿不滿意自己的佈置,謹慎地點頭說道:“回陛下,是妾身負責的,不知是否有哪裡需要改進嗎?”
元祀向來不會過問後宮些許小事,今日既然問了就肯定有他的用意。
接著孫淑儀就看見皇帝不但點了頭,還這樣對她說道:“惠妃貴為列妃之首,你竟沒有佈置她的桌案,豈非不妥?”
孫淑儀啞然,明明之前一年多的時間裡,每每有宮宴都不曾設下柳惠妃的座位,那時候也沒見皇帝說什麼呀!
然而皇帝之意大過天,即使全大興城都知道柳惠妃已死,秦王殿下也只是陛下的幻想出來的,但是孫淑儀不可能違逆皇帝的話,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吩咐宮女侍人們立刻將一套精緻的桌案擺在孫淑儀自己的上座,以表示柳惠妃身份高過自己。
可是就算這樣,元祀仍然不滿意,指著搬桌案的侍人說道:”那個位置不好,來,把柳惠妃的座位擺在朕桌子邊上。”
侍人愣了一下,從來沒有誰的位置可以擺在皇帝同樣的高度,但是侍人反應極快,聯合幾人就將桌案椅子和珍饈美酒都擺在皇帝禦座旁邊,正好與皇帝比肩而放。
下面的妃子皇子大臣等人都十分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道皇帝在搗騰什麼,莫不是陛下思念惠妃娘娘成狂,如今越加沉迷幻想無法自拔了嗎
倒是坐在元祀下首第一位的元瑕,看著皇帝一番命令,心中生出了一個令他心頭滴血的猜想 。
這時又有一個三四十歲的官員出列,跪在地上大膽勸誡:”陛下乃天聖至尊,世上沒有誰能與您比肩,何況只是後宮裡的一介寵妃呢還請陛下撤回桌案,將柳惠妃娘娘的座位按規矩擺在下位!”
這個官員所說的話正是滿朝文武大臣們想說的話,不過誰都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只有這個官員在孫禦史的授意下出列,直言進諫。
元祀聽了他的諫言也沒說什麼,只是身體往後面一靠,雙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架,看著那個官員不說話。
君臣間的對峙讓整個千秋殿都安靜下來,元祀臉上的神色根本讓人看不出喜怒,可是那個跪在地上的官員見皇帝沒說話,心裡已經十分害怕,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沾濕了。
這時,從千秋殿外有一個侍人步履匆匆地走進來,趁著眾人不注意走到高成安的身邊,在他耳邊簡短地說了一句話就退下了,高成安立刻將這話傳達給看著官員的元祀。
元祀眼裡的幽暗少了一些,他伸出右手對著那官員,然後手掌往旁邊擺了幾下。
跪在地上的官員看到他的動作,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茫然地看著皇帝擺動的手。
元祀極為輕微地皺了下眉頭,對這官員的不識相有點不滿。他收回擺動的手,直截了當地對官員說:”朕是叫你別跪在殿中間,擋了道。”
官員下意識磕頭應唯,然後跪著迅速挪動到旁邊。等他挪好之後,突然抬頭反應過來,陛下說他擋道,可他擋了誰的道啊
不止是這個官員,就連其他文武大臣和他們家眷都疑惑不解,大殿中間空著呢,他擋了誰的道了
有腦子反應快的就想,能讓陛下這樣隆重對待的,難不成是太後娘娘要來那官員擋了太後娘娘的道可是不是聽說陛下和太後娘娘鬧翻了,兩人老死不見嗎太後娘娘會在陛下四十萬壽時來參加宮宴
眾人心裡瘋狂揣摩皇帝之意,然而下一刻他們就不用猜了。
因為有侍人響亮的傳報聲,從太極殿寬闊的殿外,一層疊加一層地傳到殿裡每個人的耳朵裡——
”柳惠妃娘娘駕到——
秦王殿下駕到——”
隨著通稟聲,元瑕手裡的酒樽”撲通”一下,從手裡掉在桌案上,又翻滾了兩下掉在了堅硬的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引得元祀不著痕跡的注目。
而千秋殿外,一個淺黃色身影從大殿外的臺階上一步一步地走上來,身後長長的裙尾拖在臺階上,像是展鳳凰展開的尾羽,只待振翅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