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聞跟著他學,動作和表情模仿了個遍,也算有模有樣,只是怎麼看怎麼像小孩學步,生硬的很,缺乏自己的理解,拍戲的時候總不可能一直給他配一老師帶著演。
封楚楚也沒辦法,影片質量必須有保證,所以只能抱歉的沖他搖了搖頭,“無聞,抱歉,這個角色不能讓你演,還是不太適合。”
陳無聞沮喪的點了點頭,“嗯,是我演的不好。”
封楚楚道:“那你要不要來演你哥哥,他也有幾場戲呢,像剛剛你演的那裡,對手戲就該是你哥哥和陳俏姐姐。”
陳無聞臊眉耷眼的說:“那不是哥哥,那是我,我抄作業了。”
這實誠孩子,大家都被他逗樂了。
陳無聞又說:“爸爸沒罵我,他就是不高興,坐了一會兒走了,晚上還教我寫作文。”
“是怎樣不高興?”
陳無聞便搬了小凳子過來,演給他們看。
那一刻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稚嫩青澀完全褪去,眉頭輕蹙,嘴唇微動,但沉默著,眼睛裡頭並不是對孩子譴責,而是複雜的自責和掙紮,他的愁緒一條一縷的把他捆了起來,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不上不下的,像座雕像似的靜靜的坐在那裡。
他大概是在想,自己常年專注於研究,把孩子託付給大哥照料,而大哥在教孩子方面並不得章法,他應該對孩子負起責任,但他同時也該對自己的實驗負起責,他的肩頭兩邊都沉甸甸的,將他左右拉拽著,不知該往哪頭走。
這才是陳坦之,一個茫然失措但時刻肩扛道義的理想主義者,一個雖敗猶榮的人。
在場靜悄悄的,沒人說話,沒人動作。
這實在是出乎意料。
陳無聞完全不像在表演,倒像他親爹上了身。
封楚楚清了清嗓子,問:“無聞,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陳無聞羞赧道:“我喜歡學爸爸。”
封楚楚心中疑惑,讓大家等一等,又去給陳默打了個電話,說清了自己的疑問。
陳默道:“他演的好嗎?”
“非常好。”
陳默鬆了口氣,“那就好,沒白費我和陳俏操這麼多心。之所以拿我爸爸的故事出來,也是希望能讓無聞來演。”
“……”
掛了這個電話,封楚楚心裡很是觸動,她明白了陳默那句“沒人能比他演的更好”是什麼意思。
陳無聞確實演技不佳,也絕對沒有任何天賦,不存在突然開竅的可能,他能演好,只是因為他演了千萬次。
陳坦之在家的時候,陳無聞就很用心的在觀察他、模仿他,陳坦之經常離家,他便私底下以扮演父親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思念。
到後來陳坦之離世,陳無聞每每想念他,也會這樣來上一段。
他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在崇拜父親、模仿父親。
他是沒有演技,但從睜開眼睛那一刻起,便在琢磨這一個人物。
他對這個角色的活靈活現的演繹,完全是用他少年失怙、與父親聚少離多的經歷換來的。
他演的不是陳坦之,而是他眷戀的十幾年時光。
全世界也沒有比他更適合這個角色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