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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陳潔沒有看她,反而往下看了看。那裡聚集不少人,都和旁邊的手機攝像頭一樣,等待一出好戲。

淩彥齊頭皮發麻,朝旁邊窗子的人說:“別拍了,趕快報警,找消防隊來。再讓人去找物業,看有沒有充氣床這類的東西,趕緊鋪上。”

一百斤的人靠他雙手拽著懸在二十層的窗戶外,雖然司芃也幫他揪著陳潔的左手,他還是覺得很吃力。那雙手彷彿已不是他自己的,沒松開,只靠“救人一命”的意念撐著。

圍觀的人竟然沒有一個過來幫忙。大家都怕,怕陳潔的突然墜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司芃想把身子再探出一些,去抓陳潔的左手手腕,這樣更好用力。淩彥齊又不許:“你本來就頭疼,今天又被他們打傷了,片子都還沒來得及照,你探出來做什麼,退回去。”他再朝下面的陳潔說:“沒有人這樣愛你,是因為你也沒有這樣愛過別人。你才二十三歲,還有機會,你懂嗎?”

話剛說完,警笛聲“嗚嗚”而來。陳潔也不扭頭去看,接著問:“機會?那你說我會判多少年?無期,還是死刑?”

金蓮以為女兒擔心牢獄之災:“跟你有什麼關系。他們要抓,抓我好了。小潔,你從來都是個乖孩子,一切都是媽媽做的,你什麼都不知道……”

“晚了,媽媽。乖巧聰明有什麼用,連彭光輝這個親身父親,都沒喜歡過我。”

金蓮忍著哭:“你不要聽她的話,她就是想來氣你。你爸爸明明更喜歡你啊。每次你考得好,他不知道有高興,說會讀書的基因還是你遺傳了。”

“要是不會念書,他就只當我是陳北的孩子。”陳潔面無表情地抬頭,“彭嘉卉,你要想拉我去哪兒?公安局?哦,你讓去見死了的凱文,還有誰?麥子,蔡成虎?你覺得他們死了,我就要有罪孽感?不,我一點罪孽感都沒有,因為我早就以自己的命做了代價。法律不能審判我,上帝不能審判我,你——更不能。”

她掄起右手,用力捶打淩彥齊揪著她的雙手,司芃的手又覆在他的手上,受著她的捶。

“凱文沒有死,他受了重傷,陳潔,”司芃大叫,“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執迷不悟。”

連救我,都要夫妻合心?我不死,難道還有別的出路?“我以後再也不用夢到你了。”陳潔的雙腳晃向牆面,猛地一踢,藉著反作用力,她的手終於擺脫淩彥齊和司芃的禁錮,整個人向斜下方墜去。

司芃看著筆直墜落的陳潔,好像也看見當年的自己。如何掉入海裡的那幾秒,這些年她一直想不起來。不是完全忘記,而是一種分不清前後、因果的錯亂感覺。

去社康複診,那個被打發到偏僻小島的全科醫生不知道哪兒畢業的,點頭說有可能啊,電腦宕機後再重啟,系統也不能把宕機前幾秒的資訊都儲存下來。

其實記憶都儲存下來了,只不過人的潛意識會啟動保護程式,進入自我催眠,讓司芃的事後回憶,更傾向於自己是在和陳潔的爭執中失足掉入海裡,而不是陳潔用力推了一把。

身後有股力量再推她而出,要讓她去撈起那個絕望的自己。更有力的臂膀摟過她,讓她遠離視窗。從霸道的陽光下回到陰涼室內,司芃的眼前發黑,金蓮的嚎哭直入耳膜。

極度傷心的人往往極度危險,淩彥齊把司芃圈在他和牆壁之間。金蓮再來拉扯,他不耐煩地將其推開。這個女人沒了女兒就沒了主心骨,一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司芃不想聽這哭聲,把臉埋在淩彥齊的胸膛裡。

“跟你我都沒關系,我們盡力了。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可以自責。”淩彥齊在她耳邊輕輕呵氣。

“嗯。”司芃點頭,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

金蓮看不過去,指著他們說:“你殺了小潔,她是你姐姐,你能心安理得到哪裡去。”

“她是姐姐?現在要來認親,要不要點臉!”淩彥齊轉頭痛斥她,說話也一改平日的溫和,帶著威嚴和怒意:“陳潔的死跟司芃無關,她自己選的路。倒是你這個做媽的要想想,她為什麼選這麼一條路,她明明有一條很好走的路。還有,你死了女兒你知道傷心,你怎麼不想想,被你們害死的那些人,他們也有父母、孩子!”

司芃靠在他肩上輕輕搖頭,讓他不要再說了。

警察很快就上來,向金蓮出示逮捕證。金蓮不哭了,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冰涼的手銬“咔擦”一聲拷在手腕上,她隨著兩名警察離開辦公區。

黃宗鳴也跟過來了,看到司芃額上的綁帶和紗布:“小芃,你沒事吧。”

“沒事。”司芃心思有點不在此處,笑容有點勉強。

淩彥齊把黃宗鳴拉到一邊:“unce,等會我要陪司芃去這邊的派出所,交代下陳潔墜樓的經過,所以有件事要麻煩你。金蓮被抓,陳潔跳樓,彭光輝也沒辦法馬上回來主持大局,你代表司芃留在這兒,和管理層開善後的會議,曼達的日常工作不能受影響。這邊的人事我不熟,如果你需要人手協助,去找天海的張秘。”

“我明白,下午兆旭和阿德都會趕過來。”

“你告訴他們了?”

“這麼大件事,我能不說?”

黃宗鳴沒說郭義謙也訓他了,當然更罵辦案的警方有眼無珠,他郭義謙的孫女竟然落到無人保護的地步。是該罵,他們全都疏忽大意了。

辦公區人來人往,淩彥齊往後一看,有員工給司芃推過去一條椅子,她坐在上面,仰頭閉眼休息。他再問黃宗鳴:“你上來時,陳潔的屍體抬走了嗎?”

“還沒有。”

“好,那我等會帶司芃從後門走。”

黃宗鳴嘆氣:“可惜了,那麼聰明努力的孩子,不走正路。”

“跟司芃沒有關系,我可以拉她上來的,她不願意。她想不通吧,不想坐一輩子牢。”

“一輩子牢?”黃宗鳴搖頭,“金蓮的故意殺人罪是逃不掉的。但是五年前的兩宗車禍三條人命和陳潔無關,她當時遠在美國。今天的車禍也不是她指使的,白色雪鐵龍違規超速變道,麵包車屬於報廢車輛,根本不應該上路,剎車失靈,且無任何安全保護裝置,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事故。麥子和蔡成虎已死,金蓮罪多不壓身,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警方不一定能找到陳潔買兇殺人的證據,公訴方不好定罪。就算有確鑿證據,小芃沒死,她殺人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總之,法庭上能辯護的餘地非常大。至於詐騙罪,將詐騙所得全數歸還,審判時法官也會酬情考量,不是說沒有從輕的可能性。冒充他人身份,偷越國境,哼哼,這些比起來,都是很小的罪行了。”

淩彥齊多加一句:“天海這次股票暴跌,很可能她是幕後操縱者之一。”

“她和那個譚非?”除了淩彥齊,就數黃宗鳴對那十億資金的去向最關心,說,“這個我問過黎律師,中國這種案子很多,僅憑資金流入譚非控制的賬戶,定不了罪。她完全可以說,我很信任譚非的專業能力,交給其理財而已,我對他操縱天海股票一事,根本不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