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換司芃愣住,她還沒想過有人會這麼玩。“也可以吧,菩薩有求必應,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司芃上了車,繫好安全帶,問淩彥齊:“去哪兒?”
淩彥齊啞住:“靈芝區我不熟。”他轉過頭來,司芃聳聳肩也說:“除了定安村,其他地方我也不熟。”
“那就,隨便逛吧。”
車子啟動,淩彥齊開了前排座椅的加熱系統。冷風裡扛半宿的司芃,頓時覺得背臀上的冰在一片片化解。她心滿意足地往後靠,蹭著這柔軟的皮墊,說了句:“真暖和。”
車子駛出永寧街,向右轉彎。淩彥齊搖搖頭:“想要長命百歲,還是多穿件衣服。”他指指她前方的儲物箱,“裡面有條薄毯,拿出來蓋腿上。”
司芃望向窗外,上半夜還是喧囂熱鬧的夜空,下半夜就獨留紅燈籠。人聚攏時,看紅燈籠,那是喜慶年味;人群散去,再看紅燈籠,只有孤寂空蕩。
這樣的日子不適合兜風。她和淩彥齊,一個沒有家,一個不想回家,但總歸會想一想家吧,想象中那兒總有某種值得繾綣的感情。
車開上寬廣的海堤,車窗緊閉,都聽得見奔湧而來的呼嘯聲。這海邊,司芃曾來過許多回,白天尚好,只要到了夜晚,她就覺得它單調且猙獰。那些翻滾著拍向礁石的黑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彷彿憤怒永不停歇。
她閉上雙眼,聽收音機裡的節目。大年初一的淩晨,還在值班的電臺主持人,一條條地念聽友們的留言。這個夜晚還惦記著要在電臺裡吐露心腸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孤獨自憐的人。
長長的海堤,深夜裡望不到邊,司芃也不知淩彥齊要駛向何方。她的眼皮異常沉重,在低吟回蕩的背景音樂裡,在主持人故作低沉憂鬱的訴說裡,漸漸睡著了。
淩彥齊將她的座椅放平。他也覺得倦意襲來,還覺得這麼大的s市,不知該去哪裡。
不只康叔給他打電話,盧思薇都親自打電話了?她是質問的口氣,問他為什麼只是去給姑婆上個香,都能整宿的看不見人。
淩彥齊看了副駕駛位上的司芃一眼。一個人有多封閉,從睡姿上就能看出一二分來。她睡覺,竟然拿帽子遮住整張臉。
他對電話那頭說:“下山的路上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擠下來。我困了,沒這樣熬過夜,還要開一個小時車回家,算了,我在姑婆這邊睡下了。”
盧思薇當然不高興,她正處在人生最得意的年紀裡。在她清泉莊園的別墅裡,華燈煌煌,高朋滿座,唯獨少了她最親愛的兒子。可她又能說什麼,淩彥齊說他困了累了。他是個少爺,天生就是受不得累的少爺命。他的安全,總是要比她的高興,來得重要。
淩彥齊把車開回永寧街。
搭在司芃膝蓋上的毯子掉了,他拾起來蓋她身上,才發現她裡面穿的藍領t恤是s市的中學校服,且是他在路邊見過許多次的那種改良t恤,極短極窄,所以特別顯胸露腰。
無論在s市還是新加坡,淩彥齊唸的都是傳統中學,管教極嚴,學生穿著一律古板正經,所以也想不通,s市教育局以及那麼多的學校領導,何以允許這種“奇裝異服”的存在。
司芃半躺在座位上,腹部大半的肌膚都露出來,腰肢纖細,小腹平坦。可淩彥齊的目光全被一支未露全貌的黑色玫瑰吸引過去。它紋在司芃肚臍的左下方,一大半隱在低腰牛仔褲的陰影中。和她手上的紋身是同一個系列。
像司芃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在身上刻東西。那些他不太能分辨的字母,許是一個人的名字,許是一個地方。淩彥齊還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她全身都是秘密。眼光神情、語調舉止都藏著秘密。偏偏她還這麼年輕。
他伸出去想要一探那支玫瑰的手,收了回來。她還穿著校服,也許家境命運讓她迫不得已輟學,故作成熟滄桑。她到底幾歲,成年了沒有,他似乎也沒問過。
這一想,淩彥齊把電臺音樂調到最小,再把自個座椅放平,也睡了下去。
司芃將蓋臉上的帽子拿下,才發現她竟在淩彥齊的車上睡到第二天。一側頭,淩彥齊躺在駕駛位上,還未醒來。她掏出手機看時間,早上十點過八分,這一覺睡得也真夠長。
她呆呆看著車窗頂,回憶車子開到海堤後的情景,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在咖啡店上班有一點好,就是不需早起,由此養成了漫長的賴床醒睡時間。她無比珍惜醒來後的那麼幾分鐘,就像是電腦宕機,重啟也要那麼幾分鐘。
她習慣性地點開微信,看到孫瑩瑩發來好幾條的語音資訊,也沒想這車廂裡還有人,直接點了播放。待到這大嗓門徹底把她從睡意迷糊中拽醒,孫瑩瑩的話已全數播放完畢。
第一條是淩晨發的:“司芃,你下山回宿舍了沒?怎麼也不給我一個資訊?”
緊接著是第二條:“你不會跟帥哥走了吧。”
再然後是第三條:“也對,失身要趁早。”
第四條便是今早發的:“司芃,我都回來了,你怎麼還沒回來!天啊,就算你是失身,也有時間給我回個信啦。不然我就報警了。”
身側傳來無法自已的抖動笑聲,淩彥齊翻身過來:“不好意思,我本來不想笑的,可實在憋不住,她聲音真的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