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聞言便也只是說道:“這些事,你自己決定就是…”
兩人這廂說著話,論著宴會的章程。打先前說話的林氏,面色卻還是不自覺地沉了一回…原本她先前提出,自是打算親自給令章操辦宴會,她倒不是怕許氏會操辦不好,憑她對許氏的瞭解,這個女人是不屑做這樣的手腳。
只是——
這樣好的一個日子,若是由她親自操辦,旁人看在令章的面上自然也會對她恭敬有加,保不準還得喚她一聲“會元娘”…如今她已沒了管家大權,那些早先交好計程車族貴婦如今也都跟著轉向了許氏,她已許久不曾參加這燕京城中的聚會了。
這燕京城中的貴人圈子,玩得就是一個你來我往,走動得多了關系也就變好了。
可若是時常不走動,誰還會記得你是誰?
這次宴會若是由許氏操辦宴會,她自然也就沒了出去的道理…
林氏想到這,握著扶手的指根還是忍不住收緊了幾分,她千盼萬盼就是希望令章能得個好名次,連帶著她也能沾沾這個福氣…可如今這一切福氣卻都要給了許氏,由著她在外頭受著旁人的恭賀和恭維,受著她本該享受到的一切,這讓她如何能順意?
可是…
她除了認命還能如何?
如今的霍家早已不是以前的霍家了,就連這個許氏也與往日不同,往日的許氏柔弱可欺,可自打出了上回令德的事後,許氏又責罰了她那一通,平素雖然還是照著往日那樣不缺吃短也從來未讓她立規矩。
可不僅是她,就連這府中的下人也都看得出來,他們這位信王妃是當真與往日不同了。
屋中許氏和林老夫人還在說著宴會的事,霍令儀也已收斂盡了心中的那一番思緒,她剛把手中的茶盞置回了茶案上,眼瞧著對側林氏暗沉的模樣,心下思緒一轉便明白了。霍令章會試得了第一,林氏原本必定是想借此機會重新打進這燕京的貴人圈,有一個當“會元”的兒子,她林氏雖然是個妾氏只怕也能夠像往日那樣受人恭維,可哪裡想到祖母卻是連想也未想就讓母妃去操持。
其實這說到底,這家中的宴會本就該是由母妃操持的…母妃是府中的正經王妃,如今又掌著中饋大權,往日母妃懶得理會林氏也不願拾掇這些事,可自打出了上回那樣的事,母妃又怎麼可能還會交給林氏操辦,憑得長她林氏的臉面?
霍令儀想到這,心中倒也難得添了幾分通暢。
她的手端端正正放在膝上,餘光仍舊瞧著林氏的面色,往日林氏仗著受祖母疼愛又握著中饋,在外頭受著母妃原本該受得一切…如今這幅模樣,豈不就是旁人常說的“風水輪流轉”?
霍令儀只要一想到林氏是受著周承宇的命令在府中尋著那玩意,心下便是說不出的厭惡。林氏素來聰慧,她只要略一思索便能知道父王的死不尋常,可這個女人卻為了那榮華富貴和權勢地位,依舊不管不顧得當著周承宇的走狗。
“晏晏?”
林老夫人喚了霍令儀一聲也不曾聽人答,便又緊跟著喚了人一聲,眼見霍令儀回過神來,她才又跟著一句:“想什麼事這麼出神?”
霍令儀聽得這話卻是斂盡了心中的那番思緒,她自是察覺到眾人看過來的眼神,面上卻仍舊掛著素日的笑,聞言也只是溫聲回道:“沒什麼,祖母有何事要吩咐我嗎?”
林老夫人眼見她面上果真沒什麼異樣才又笑著開了口:“如今我們和李家也是姻親關繫了,按著規矩也該給他們遞一道帖子,只是景行朝中事務繁忙…我私心想著,帖子還是照常寄出去,至於景行願不願來且隨他自己。”
她話是這般說,心中自然是希望李懷瑾能來上這麼一遭,有他李三爺坐鎮,那些來的客人自是會更加高看他們霍家幾分。
霍令儀明白林老夫人的意思,她心下還是有幾分不高興。
她不希望李懷瑾來參加這些沒必要的宴會…
不過祖母既然這麼說了,她自然也不好當眾給人沒臉,因此便也順著她的話說了:“這些事祖母和母親做主便是。”不過私下她心中卻還是免不得跟了一句,大不了回頭讓陸機和李懷瑾說一聲,讓他不必過來就是。
她可不希望李懷瑾為了她的緣故而委屈自己。
林老夫人聽得這話,面上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幾分,餘後她便又說了些尋常話才讓眾人退下。
…
等到二十那日,照舊是個好天氣。
霍令儀按著往日的時辰卻是打算去昆侖齋先給林老夫人打個禮,只是還未走到昆侖齋,她便瞧見遠處走來的一行人,打首得正是穿著一身尋常青衣的李懷瑾…霍令儀原當自己是看錯了,只是眼瞧著那人越走越近的身影,還有面上照常的那抹神色,除了李懷瑾還會有何人?
她忙邁了步子朝人走去,等走到人跟前,原先替李懷瑾領路的那些下人自是忙打了個禮先告退了…杜若也留後了幾步,卻是注意著會不會有旁人過來。
“您怎麼來了?”霍令儀說這話的時候,眉心還是輕輕擰著,跟著是又壓低了聲說了一句:“我不是讓陸機給您遞口信,讓您不用來了嗎?”
李懷瑾聞言,眼中是笑意卻是又深了幾分。他把佛珠套於手腕,而後是伸手把她那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繞於耳後,跟著才又溫聲說道:“正好賦閑,就過來看看。”他心中知曉霍令儀讓他不必過來的原因,左右不過是因為不想讓他歷這些煩心事。
往日,他的確不喜這些應酬。
可若是為了這個小丫頭,倒也不是不可以。
何況…
李懷瑾仍垂著眉眼,聲調也依舊是溫和的:“我若不想做的事,誰也逼不了我,放心吧。”他這話說完,還不等霍令儀答便掀了眼簾朝一處看去,不遠處的小道上恰有一個少年郎,和風日下,那個少年郎穿著一身水色長袍正立在那處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