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儀耳聽著這句,面上卻未有多餘的神色,她的指根仍舊擱在那錦盒上頭,聞言也只是低垂著一雙桃花目瞧著周承棠,不曾言語。
周承棠看著霍令儀這幅模樣,眼中的瘋狂卻是又深了幾分:“你心裡都明白,當日圍場上的事都是我做的…”她這話一落,眼瞧著霍令儀終於折起的眉心,終於肆意得笑出了聲:“是啊,我就是恨不得你去死。”
“從小到大,我都討厭你,越長大我就越恨你…”
“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郡主,憑什麼眾人看到的只有你?”
…
霍令儀耳聽著周承棠的喋喋不休,一時卻有些恍惚起來,她想起前世大婚之時,周承棠也曾與她說過這樣的話。
只是彼時,她跪坐在地上,而周承棠卻居高臨下得站在她的身前,帶著從未顯露於人前的蔑視和嘲諷俯視著她:“霍令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厭惡你?你不過是個郡主卻處處受人尊崇、被人追捧…明明我才是這大梁最尊貴的公主,憑什麼世人只看得到你霍令儀?”
“好在…”
“以後這燕京城再沒有你霍令儀什麼事了,什麼扶風郡主,什麼燕京第一美人,不照樣被柳予安說拋棄就拋棄?”
霍令儀想著記憶中的這些話,終於還是合了這雙桃花目。她什麼也不曾說,只是靜靜聽著周承棠繼續說道著對她的怨恨,等到屋中的聲響逐漸消落,她才終於睜開了眼…霍令儀就這樣看著周承棠,看著她因為瘋狂而顯得有些猙獰的面容,而後她開了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祝福你和柳予安能夠白頭偕老。”
待這話說完——
她是把手中的錦盒置於那喜案上,而後也不再理會周承棠邁步往外走去。
此時夜色已深,明月高懸在天際…霍令儀站在石階上,她稍稍仰頭看著天上那彎明月,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來時她有許多話,可聽著周承棠那番話語她卻不想再說什麼了。屋裡那個女人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驕傲的周承棠了,即便得到了她想要的又如何?她的餘生都會活在這一場自我掙紮中。
霍令儀由杜若扶著繼續往前走去——
等走出新房,走到外院,霍令儀眼瞧著不遠處那個穿著一襲大紅婚服的柳予安,步子也只是有一瞬的停頓。兩人誰也不曾說話,只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柳予安還是輕輕喊了她一聲“晏晏”。
這道聲響格外輕,被風一吹便消了個幹淨,可霍令儀卻還是聽到了,只是她也不曾理會仍舊徑直往前走去…就如她先前所說,她是真的希望周承棠能夠和柳予安白頭偕老,這樣兩個人,若是不在一道,那該多可惜?
等又走出幾步——
杜若卻輕輕牽了牽她的袖子。
霍令儀一怔,而後便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卻見不遠處的一株榆錢樹下正站著一個身穿青衣的男人…夾道兩側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著,打在那人的身上卻是平添了幾分朦朧。她仍舊有幾分怔楞,只是眼瞧著那人面上的溫和笑意,霍令儀是松開杜若的攙扶邁步朝人走去,待走到人前便開了口:“您怎麼來了?”
霍令儀的話中不掩驚喜,卻是的確未曾想到李懷瑾會過來。
李懷瑾眼中的神色未有一絲變化,聞言也只是笑著伸手把她那幾縷被風吹亂的發絲繞到耳後,跟著是溫聲一句:“正好路過,便來接你回家。”等到這話一落,他眼看著霍令儀精心打扮過的模樣,那雙素來清平的丹鳳目竟也難得顯露出幾分失神。
霍令儀看著他這幅模樣,面上一時也不免露出幾分羞赫:“怎麼了?”
“沒什麼…”李懷瑾握著霍令儀的手,只是臨來往前走的時候,他卻還是伏在霍令儀的耳邊輕聲嘆息道:“晏晏,你說這時間過得怎麼那麼慢?”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少見的纏綿繾綣,聽在霍令儀的耳中卻是讓她也跟著失神了幾分。
只是思及他話中意…
霍令儀面上先前才消落的羞赫卻是又添了幾分,這個男人是在與她抱怨嗎?
…
“世子…”
小廝來尋柳予安,眼瞧著他依舊負手立於此處,便忙說道:“時辰到了,您該回去了。”
柳予安聞言卻不曾說話,他依舊負手看著那條小道,那處空蕩蕩的早已沒了那兩人的身影…小廝看著他這幅模樣還想再勸,只是還不等他開口,柳予安便已垂下了眼睛,他什麼也不曾說,只是轉身朝新房走去。
明月高懸,打在他這一身大紅婚服上,未見絲毫喜氣,反倒是越發透出幾分悲涼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大人:媳婦這麼好看,卻只能這樣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