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儀看著他紅了的半邊臉頰,幾不可聞的嗤笑一聲…
她早年舞刀弄槍,手勁自是不小,只是這一聲嗤笑卻不是笑這位濁世貴公子如今成了這幅模樣,而是笑她自己…她若不是瞎了眼,當年又怎麼會看上這個畜生?其實早該對這個畜生不抱希望的,早在當年她被他送給李懷瑾的那一日就該對這個畜生失望的。
“柳予安…”
“霍家的女兒絕不會做妾,更不會當別人的外室。”
霍令儀這話說完便從柳予安的臉上收回了眼,她什麼話都未說,徑直往山下走去,石階雖不算大,倒也不是不能行走…只是她還未曾行上幾階,便被人握住了胳膊。
身後的柳予安不知何時已回過神,此時便緊緊握著霍令儀的胳膊。他看著霍令儀折起的眉心,聲音依舊清雋,卻帶著幾分不容置喙:“這一巴掌我不與你計較,可是晏晏,今日不管如何你都得隨我走。”他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輕笑:“山下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的。”
“夫人!”
紅玉和懷寧忙要上前,可她們還未曾靠近便已被人打暈了。
霍令儀眼看著站在紅玉她們身前的兩個男人,眉心緊皺,紅唇更是緊緊抿著,柳予安心機頗深,他既然敢在此處動手便已做好了萬全準備…只是,要讓她這餘後的一生和柳予安共處,那還不如讓她去死。
她抬眼朝柳予安那處看去,先前的慌亂早已散去,此時籠於她眼中的只有冰峭之寒…臉上倒是擴散開了一個明豔的笑容,恰如舊日光景。
“信芳…”
霍令儀紅唇微啟,親暱喚他。
柳予安聽到這一聲,眼中卻難得露出了幾許迷茫,信芳是他的字…他與她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年少的時候霍令儀愛喚他柳家哥哥,等到年歲漸長有了少女思緒便不肯再喚他哥哥了,成日喚他“信芳、信芳”。
念及少時光景,柳予安的面上止不住也溢開了一道笑。
他朝霍令儀看去,剛想說話卻被人拉著往一旁倒去…此時還在半山腰,石階之側又沒護欄,這要是落下去即便不死也能落個半傷。柳予安所有的思緒盡散,身後的兩個侍衛忙來拉他,等穩住了身子,他才朝霍令儀看去。
霍令儀如今的身子已墜在半空之中,若不是有柳予安拉著,只怕此時便要往下墜去。
“晏晏,別放手,我拉你上來…”柳予安此時哪還有什麼心情去計較她先前做的那些事?他只知道不能讓她死,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李懷瑾死了,只要再差一點他就能重新擁有她了…他,絕對不能讓她死。
可雪天路滑,即便護衛武功高強,周邊沒個可拉扯的東西,力道自然也用不出多少…身後兩個護衛都在勸他快些鬆手。
救一個已難,若再把霍令儀帶上來,自是難上加難。
“是啊,柳予安,你放手吧…”
霍令儀的面上依舊帶著笑,眼中卻閃過一道可惜,她是真想拉著柳予安一道死的,只是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她看著柳予安,口中是跟著一句:“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謝你的,我只會想著怎麼才能殺了你。”
柳予安聞言,面上的神色跟著一滯…
他看向霍令儀的眼神帶著未曾遮掩的悲拗:“你就這麼恨我?”
霍令儀卻並未回答他的話,只是開口一句:“柳予安,你後悔嗎?”
霍令儀說完這話,看著柳予安眼中的怔楞卻不再說話,她只是輕輕笑了笑…她能感受到柳予安的力道正在逐漸消散。
她的身子身子開始往下墜去,雪像是停了,天邊折射出幾道光芒。霍令儀合起了雙目,她任由這山間的風襲過全身…她不懼生,卻也從不畏死。
這世間早已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人與事了,如今這樣也未嘗有什麼不好。
“晏晏!”
石階之上,柳予安不顧儀態得伏在雪地之上。
他只能眼睜睜得看著霍令儀往下墜去…天地蒼茫,沒一會功夫便瞧不見她的身影了。他念及往日光景,想起那個明豔的少女,那個跟在他身後親暱喚他“信芳”的少女。
他,後悔嗎?